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简介】   吴昭元,出自一个只有妈妈的家庭,是个被父亲遗弃的私生子,   直到长大,他仍心中满怀恨意,宁可从母姓也不承认富有的生父!   因为如此的背景,他不屑任何情感,只和女友们维持床伴关系,   然而黎尹瑶的出现竟让他冰封的心有了融解迹象!   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个高中生,像是初绽放的一朵花,   青春洋溢,却看得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早熟,令他心疼……   因为自己从小家境困苦,他也曾经历辛苦而孤单的童年,   如今他有能力,自然也想拉另一个可怜人一把,   所以他选中了这女孩,长期资助学费及生活费。   她和他同病相怜,却一反他的阴沈,个性阳光又开朗,   他维持冷面的形象默默守护她长大,却没料到她会让他的生命产生巨大的变化!   一次意外让单纯的关系变质了,并行线开始有了交集……   楔子   「吴先生,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助我们的孩子就学,我仅代表我们的孩子对您献上深深的谢意。」   台北近郊山坡上一所规模不大的教会孤儿院里,修女院长领着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参观孤儿院,边诚心地向他道谢。   「不必客气,可惜我能力不足,只能帮助一名学童,这是我感到比较遗憾的部分。」男子站在山坡上,迎着坡地上吹来强劲的山风,凝着山坡下的景色叹道。   「不不不,您有这个心我们已经很感谢了,请您千万不要这麽说。」修女院长忙不迭地表达自己的谢意,不敢再有更多要求。「但就不知您属意哪位学子成为您资助的对象?」   她已将所有需要帮忙的就学孩童数据让吴先生过目了,但他一直还没作出决定,因此她希望吴先生快点作出决策,好让她能继续接下来的作业。   「嗯……」吴昭元沈吟了声,虽然他看过所有院童的数据,但坦白说,他并没有对哪位院童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还是再请院长让他看一回好了,不然就把资金交由院长分配,反正他只是想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一点心力而已,那些钱如何运用对他来说都没差别。   就在此时,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坡,一脸红润地对院长说︰「院长,我把花圃整理好,也让明美他们把功课都写好了,这样你今晚就可以早点休息了!现在还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你喔瑶瑶,你总是这麽贴心,有你在真好,现在已经没什麽事了,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院长扬唇浅笑,慈蔼地抚了抚女孩被风吹乱的发丝。   院长与女孩的互动触动了吴昭元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孩,印象中似乎有在助学资料里看过她……   「别这麽说啦院长,要是没有你把我养大,怎麽会有现在的我?」女孩很是感恩地对院长说道。   「嗯~~还是很谢谢你。」院长拍着女孩的手,看来与女孩的感情甚笃。   「她也是院里的孩子吗?」吴昭元倏地毫无预警地开口询问。   女孩闻声睐了他一眼,清亮的瞳底写满好奇的神采。   「是的,她目前就读高二,再一年就要毕业了。」院长柔声应道。   「她叫什麽名字?」吴昭元再问。   「黎尹瑶,这是我为她取的名字。」院长有问必答。   「嗯,那就她吧。」他决定了。   「是吗?不过因为她念高中,因此负担比一般孩子来得高一点……」院长提醒道。   「没关系。」吴昭元轻点下头,稍微多那麽点预算,他可以负担得起。「就她吧!」   「院长,你们在说什麽啊?」女孩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院长扬起慈爱的笑容,温柔回答︰「我们在说关於资助你们念书的事……」   「我没关系啦!我可以去打工赚学费,把助养的机会让给弟弟妹妹……」女孩急忙表明心意。   「我说你就是你,如果你不接受,那麽我就收回助养院童的打算。」吴昭元蹙了蹙眉,猜到女孩的心思,事先表明立场。   他平常不是那麽强硬的人,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想帮她一把——像她这样贴心的孩子若有机会读更多书、念更好的学校,以後可以帮助更多人,不该让她因学费的困窘而停止学习。   「……怎麽这样?」   黎尹瑶无语地任风将发吹得更乱,一如她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是院里最年长的院童……也不能算院童了啦,毕竟她都快成年了,理应把资助就学的机会让给其他年纪较小的院童,因为他们根本不能去打工……   「没关系,就这样吧,瑶瑶。」院长拉了拉黎尹瑶的手,要她别再说了。「吴先生,我先代瑶瑶向你致谢。」   吴昭元总算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必客气,以後每个月我若是没来,会以邮寄的方式寄支票过来;等等我就开这个月的支票给你。」   第一章   「盆栽啊盆栽,当植物真好,都不用烦恼任何事。」   拿着浇花器为窗边的盆栽浇着水,黎尹瑶边动作边对花儿讲话,好似眼前那盆盆栽听得懂她的话似的。   「像我就不同了,要工作又要读书,赚的钱还要拿回孤儿院帮助小朋友们,很辛苦的!」   风儿徐徐吹来,花儿轻轻摇晃颤动,像在回应她的辛劳般摇曳生姿。   「明美最近上国中了,越来越爱漂亮,她想买新衣服,可是院里的经济状况吃紧,院长哪来多的钱让明美买衣服?我看我还是从薪水里再多拿一些自己的零用钱出来,这样既可以让明美买新衣服,又不会造成院长的负担,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不好。」突地她身後传来一道男音,毫不留情地截断她的心思。「她已经上国中了,还这麽不懂事,你要宠她到什麽时候?」   「嗄?!」   她惊跳了下,猛地一个转身,後知後觉地看见吴昭元不知何时已回到家并站在她身後,一脸不赞同地盯着她。   「昭元哥,你什麽时候回来的?」她错愕地问道,完全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及脚步声。「你这时间不是通常都在加班吗?」   「老板出国视察,顶头上司不在,没事就回来了。」他脱掉西装外套,随意披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地瘫进沙发里。「在你说又要工作又要念书,很辛苦的时候。」   他在骆氏地产担任总裁骆夙洋的特助,在公司,扣除骆夙洋,整个骆氏地产里就算他的权力最大,既然公事都处理好了,下班後不喜欢到处乱跑的他自然而然地选择回家。   他资助黎尹瑶念书至今已有近六年的时间,现在她由一个高二的学生,成长到一个大四、亭亭玉立的大女孩,因为她高中毕业後就一直在找打工的机会,为免工读时间占去她念书的时间,他乾脆请她到家里整理家务赚点零用钱——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住,本来就想找人到家里帮忙,知道她急着找打工的机会,他就当机立断地请她帮忙,既可以满足她打工的需要,又可以解决他的麻烦,果然让他的生活质量改善许多。   不过这丫头满心满眼想的全是孤儿院,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让孤儿院变得更好,那他这个助养人又算什麽?好歹她也跟他一起「同居」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因孤儿院编制的问题,她希望将自己的床位空出来,留给需要的院童,因此住进他家恰好解决了双方的问题。   并不是希望她有所感谢,只是两人像家人一样相处了快四年,她好歹也该关心一下他……该死!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小心眼了?   跟一个小他快十岁的女孩在计较个什麽劲儿?简直是见鬼了!   「欸……」意思是他回来有一会儿,只是她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昭元哥,我只是随口发发牢骚,你千万别当真。」   真糟糕,怎麽会这麽粗心被昭元哥听去了咧?   吴昭元抬头若有所思地睐她一眼。   「你会不会觉得我给你的待遇太少,想加薪?」   事实上他给她的待遇并不低,甚至可说比外面的打工行情还多一些,倘若她还嫌不够,那麽只是证明她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纯朴,而是有颗贪婪的内心罢了。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她放下浇水器,紧张得摇头摆手。   「昭元哥给我的薪水已经比我同学高很多了;况且昭元哥赚钱也很辛苦,真的不需要帮我加薪。」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孩,吴昭元提供的薪资已足以支付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她甚至还可以存下些钱给院里弟弟妹妹当零用,不需要再加薪。   昭元哥对她帮助很多,从资助她学费、到目前给她工读的机会,完全都是他单方面在付出,她都没有对他回报些什麽,即使是做那些琐碎的家事,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因此她绝对不能再增加昭元哥的负担,任何一丁点都不行。   「那你院里的妹妹想买新衣服怎麽办?」算她有良心,不过他很想知道,既然她不需要他加薪,那麽她该如何解决明美提出的要求?   「我有钱啊!」   她每个月都有额外存一点钱下来,虽然数目不多,但只要明美别买名牌货,她应该还负担得起。   「……你哪来的钱?」他微微瞠大双眸,很怀疑她的钱从何而来。   据他所知,即便在他这边吃住由他包办,但给她的薪资仅够负担她的学费及生活零用,哪来的钱为明美买衣服?   「我有存款。」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有存款?!」吴昭元挑了挑眉。   「对啊,我有存款。」   像担心他不相信似的,她快步走回房间,不到一分钟後回到他面前,双手奉上存摺一本。   「你看,我真的有存款,没骗你喔!」   抬眼睐了她的笑脸一眼,他笑着说︰「有就有,不必给我看。」   他并没有质疑她的意思,只是感到佩服和好奇,她到底是如何分配为数不多的薪水,竟还有能力存钱,只是那是她个人的隐私,他没立场也没资格探问。   不过她既然愿意把自己的存款簿拿给他看,表示她对他很信任,而他几分钟前对孤儿院院童所产生的吃味感,也因此稍稍获得些许平衡。   「喔。」她应了声,顺手将存摺收入围裙的口袋里。「对了,昭元哥,你今晚想吃什麽?」   「才四点多,你不会太早问了吗?」他翻了下白眼,由公事包里拿出文件翻阅。「而且我一向不挑食,你煮什麽我就吃什麽。」   「呵呵,好险昭元哥不挑食,不然以我这种厨艺,早就被你踢出去了。」她笑嘻嘻地自嘲道。   吴昭元的视线由文件上移开,微挑眉直盯着她看。   「昭元哥?」她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他为何那样看她。「怎麽了吗?我说错话了喔?」   还不错,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孺子可教也!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不留情面的人喽?会因为你煮的菜不合口味就把你赶出去?」他勾了勾嘴角,故意这麽说。   这丫头该死了她,都跟他一起生活四年了,还不了解他的个性吗?   「嗄?!」她哪有那样说?   黎尹瑶认真回想了下自己适才说了什麽,好半晌才笑了出来。   「才没有咧昭元哥,我没那个意思啦!那说法是夸张了点,但我主要是自嘲自己厨艺差,而且你是个大好人,还是我的大恩人,我怎麽可能认为你不留情面?」她边笑边解释,不忘赞扬他的「丰功伟业」。   算你会讲话——吴昭元心底暗暗感到满意,不过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他一向不在脸上显露太多的情感,打从他小时候起就是这样。   从小他就经常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负,还有左右邻居鄙夷的眼光,即使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也能清楚地感受自己的不受欢迎。   他不懂,不懂自己为何被别人讨厌,直到有一次,一个大男孩跟他打架,打输他後羞极反怒,指着他的鼻子说了句——「你会打架有什麽了不起?就算你再会打架,你还是狐狸精生的孩子。」   他是人,怎麽会是狐狸精生的呢?难道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他的妈妈其实是狐狸精幻化成人,才跟爸爸生下他的吗?   他满脑子问号的跑回家问妈妈,谁知道一问妈妈就哭,每次问每次哭,吓得他再也不敢问妈妈这个问题。   後来他不经意听见邻居的妈妈们在聊天,才知道原来爸爸除了妈妈和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妻子。   当时他年纪太小,不是很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随着一年一年过去,在学校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後,他渐渐了解为什麽那个打输他的男孩会说他是狐狸精生的孩子——原来他的妈妈是介入父亲家庭的第三者,俗称狐狸精,现下则称为小三!   他是背着原来的家庭外遇的父亲的私生子,是被人鄙视的存在;见多了外人鄙夷的眼光,他逐渐筑起心墙,刻意和他人保持距离,直至现在——除了这丫头老是不经意地破坏他刻意营造出来的疏离,他偶尔会怀疑她是上帝派来毁灭他的。   像他这样淡然疏离的人会去孤儿院助养院童岂不矛盾?其实一点都不。   就因他尝尽人间冷暖,因此更能体会那些失去依恃的孩子们的心情还有需要,因此在他有能力付出时,他毫不考虑地选择帮助和他一样孤单的孩子们,因此才会结识黎尹瑶……   「昭元哥!昭元哥?」   倏地,耳边传来黎尹瑶那熟悉的叫唤,他猛地由思绪里回神,茫然地盯着她。   「你还好吧?想什麽那麽专心?」黎尹瑶一脸关心地直瞪着他瞧。   「没、没事。」他摇了摇头,借此拉回自己远扬的心绪。「怎麽了?你还有什麽事?」   「也没什麽事啦!刚刚忘了说,下午吴妈妈有打过电话来找你,我说你去上班了,她说没什麽太重要的事,要我不用特地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跟你讲一下比较好。」她瞠着骨碌大眼,滴溜溜地凝着他。   今天的昭元哥有点怪喔~~平常的他精明得很,今天竟然恍神了,实在很奇怪!   「我妈打电话来?」吴昭元立起腰杆坐正了些,显然对他母亲十分尊重。「除了你讲的那些,她还说了什麽?」   节省的老妈因嫌手机的通话费用太高,非不得已不会打手机给他;大概是老妈没注意到他还在上班,才会白天打到家里来找他。   「没有耶,就说了这些。」她见过吴妈妈几回,是个朴素又温柔的中年妇人,跟昭元哥一样话不多。「你还是拨空回个电话给她好了。」   「嗯。」他轻点下头,就没有再说话了。   老妈既然打了电话过来,却又交代尹瑶不必告诉他……难道这通电话的内容和「某人」有关?他眯了眯眼,全然忽略身边黎尹瑶的存在。   「那我先去厨房洗菜了喔!」黎尹瑶找了个理由自行「退场」。   待她离开客厅,吴昭元在客厅里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由上衣口袋拿出手机;他凝着手机好半晌,直到手机在他掌心变得温热,他才以极缓的速度拨号——   「妈,是我。」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温柔。   「你在忙吗?」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女音,是吴昭元的母亲吴丽伶。   「不,已经忙完了。」所以才知道她打过电话来,好在家里有尹瑶在,他才没漏接母亲的电话。「你找我有事?」   「嗯……我想你能不能拨空陪我吃个饭?我很久没看到你了。」吴丽伶沉吟了下才开口说道。   这会儿换吴昭元沉默了。   这次八成又和以往一样,老妈企图找那个背叛原有家庭、又对他和母亲称不上负责的男人来,好说歹说要他认祖归宗,只因一个超级无聊的理由,他的元配没给他生孩子。   他长这麽大,没见过一个外遇的男人当得如此轻松愉快——既不拿钱回家,也不曾带他和妈妈去游山玩水,高兴的时候就回来「蜻蜓点水」,不开心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家里的生活全靠老妈一个人打点。   他也没见过一个情妇像老妈当得这般委屈的,家中里里外外全由老妈一个人包办;既要工作,还要独力抚养儿子长大,在那男人到家里来时,还得挤出笑脸伺候那家伙,让他打从心里为老妈叫屈。   根据老妈的说法,由於两人在一起见不得光,为了怕对方的元配上门找碴,因此双方都十分低调,但这些理由听在他耳里全是屁!   他受够了那个男人带给他及老妈的痛苦,这辈子根本不想和他有所牵扯!倘若老妈打的是要他认祖归宗的算盘,那麽老妈最好再重新拨拨算珠,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因为他对那个男人深恶痛绝,因此他拒绝使用那男人给他的姓氏和名字——「宇文蔚」,反倒在成年後坚持从母姓,还硬是改了一个平凡的名字「昭元」,为的就是故意要气死那个男人。   「蔚?」吴丽伶在电话那头喊了个陌生的单音。   「妈,我说过别再那样叫我。」他长叹一口气,深蹙的眉心似乎很不喜欢听到有人这样叫他。「陪你吃饭当然没问题,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还有约别人参与这个餐会,到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这是……」   「妈,我说得很清楚,我想你也听得很明白,搞不好都会背了。」他截断母亲未竟的话语,对这话题感到厌烦……不,根本是厌恶了。「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每次的结论都一样,你又何必一试再试?」   「难道这麽多年了,你的心意始终无法改变吗?」现在不一样了,男人的元配前两年因病过世,现在男人对她很好,花很多时间陪她、带她到处去玩,也对过去的行径感到後悔,更真心诚意地想要儿子回去认祖归宗,一切真的都在改变,为何独独儿子的想法始终不变?   「没办法。」他想也不想地直接否决。   他没办法像老妈那样轻易地原谅一个人,因为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那个人等同於被他判了死刑,永远不可能改变,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母亲为了取信於他所架构的甜蜜谎言。   「你这样让妈妈很为难……」   吴丽伶在电话那头泫然欲泣,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男人与儿子之间的僵局——他们是父子啊!父子就该相亲相爱,怎麽会演变成这等无解的局面?   「妈,你自己过得好就好,我已经成年了,你根本不必顾虑我的想法。」而且别再逼他认祖归宗,都什麽年代了还来这套。   「话不能这麽说,你毕竟是我的儿子……」   「就因为我是你儿子,你更该尊重我的意见及想法,不是吗?」他疲累地揉揉眉心,每回讲到这话题,他总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吴丽伶窒了窒,半晌後才幽幽地开口。「……那我们的饭局……还成吗?」   「成啊!」突地听见厨房传来杯盘碰撞的声音,他不禁将话筒拿开些,对着厨房吼道︰「黎尹瑶,你在世界大战啊?」   「没有啦~~人家杯子没拿稳嘛~~」黎尹瑶满怀歉意地回喊。「对不起啦!我会注意的。」   「小心点!」他没好气地叮嘱道。   「好啦好啦~~」厨房里又传来黎尹瑶微弱的声音。   「是尹瑶吗?」电话那头的吴丽伶问道。   「嗯。」他闭了闭眼,气恼自己老是拿这些女人没辙。   「还是吃饭的时候带她一起来?」吴丽伶霍地如此建议。   「带她一起去?」吴昭元怔愣了下,很意外母亲会作此提议。「为什麽?」   虽然老妈和尹瑶有过数面之缘,但倒是不曾听老妈提到尹瑶什麽,如今突然要他带尹瑶一起跟她吃饭,感觉……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那孩子看起来很乖巧,而且听你说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是吗?」待他应声,吴丽伶才接下去说︰「我也是当妈妈的人,对于像尹瑶这样没父母的孩子,我特别感到心疼。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尹瑶在你那里帮忙了那麽多年,我也当她像自己女儿一样,就带她一起出来吃顿饭又何妨?」   吴昭元的心脏紧缩了下,确实,虽然母亲介入那个男人的家庭的确错了,但她却不折不扣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妈妈,所以他才会为这样的妈妈感到心疼。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就带她一起去。」   第一次进入五星级饭店,黎尹瑶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间饭店好大,每个人都穿得好漂亮,只有她穿着再寻常不过的棉T和牛仔裤,虽然她自己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但好些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她,瞧得她浑身不对劲极了。   或许就是因为注意到别人看她的眼神怪,她没发现自己没跟上吴昭元的脚步,一转眼就和他走散了。   惨了,昭元哥怎麽不见了?这下她要到哪里找人好?   还是到服务台去请服务人员帮她广播?   不好,昭元哥行事低调,最不喜欢引人注意,她要真敢那麽做,昭元哥恐怕会把她给杀了当肥料!   「尹瑶?是尹瑶吗?」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厅轻咬手指之际,突地有人由身後唤她;她旋身望去,原来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吴丽伶。   「吴妈妈!」在彷徨无助之际遇到熟识的人,宛如在大海浮沉中抓到一根浮木,黎尹瑶开心地漾开大大的笑容,立刻朝吴丽伶跑去。「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怎麽了?怎麽不见昭元?」看了看她身後,吴丽伶因没见到儿子而感到些微疑惑。   「欸……我跟昭元哥走散了。」她苦笑,感觉糗毙了;突地头上一痛,她不禁轻嚷出声。「啊!」   「你这个糊涂蛋!」就在她忙着向吴丽伶解释的当口,吴昭元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後,不由分说地赏她一记爆栗。「走在我後面还会跟丢?到底几岁了你?!」   她无辜地瘪嘴,头上被他扁的地方还泛着疼呢!   「我哪知道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嘛!」要不见也不先通知一声,找不到人的感觉好讨厌喔!   「……」吴昭元翻翻白眼,笑了出来,受不了她的天兵,真是糊涂蛋一个!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这麽凶做什麽?」吴丽伶出声缓颊。   「谁叫她这麽糊涂。」吴昭元没好气地再瞪黎尹瑶一眼。   瞧着他这等孩子气的模样,吴丽伶忍不住笑了。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儿子这样笑了,打从他搬出去一个人住之後,他们母子越来越疏远,在他脸上几乎再也看不见任何喜怒哀乐,着实让她十分忧心,没想到尹瑶这丫头却轻易让他表现出真实的情绪来,实在有趣极了。   「别笑了,妈,我订位的时间快过了。」没时间搞懂老妈在笑什麽,吴昭元介意的是再不快点入座,订好的位子就要被取消了。   「来,这边走。」他转身领着两名女眷往订好的包厢而去,末了不忘凶狠地瞪了黎尹瑶一眼。「黎尹瑶,你敢再给我走丢你就死定了!」   黎尹瑶颤抖了下,本能地躲到吴丽伶身後,利用吴妈妈的身分挡住昭元哥的狠劲。   吴丽伶笑着摇摇头,牵起黎尹瑶的手跟上儿子的脚步。   怔愣地盯着吴妈妈牵着自己的手,黎尹瑶心头的感动泛滥成灾——母女之间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自然且不做作,感觉超温馨的!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妈,更别提牵妈妈的手了,如果吴妈妈是她真正的妈妈,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一进入餐厅包厢里,服务生立即送上菜单,吴昭元示意母亲点菜,吴丽伶却将菜单推向他要他决定,彼此间的互动相当和谐,瞧得黎尹瑶心中好生感叹。   这就是母子啊!像这样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饭真好!   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来,她从来没听昭元哥提过他的父亲,不晓得吴伯伯是个怎样的男人?   是不是像昭元哥有张斯文秀气的脸、有双漂亮的眼?   昭元哥有着学者般斯文的气质,但炯亮的眼瞳又闪动着男人应有的霸气,在她所见过有限的男人里,昭元哥绝对是最好看的一个……   「你在发什麽呆?」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吴昭元很快寻到视线的来源,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顺道将菜单推向她。「想吃什麽自己点。」   「都可以、都可以!」她惊跳了下,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我不挑嘴的,跟昭元哥一样。」   「……你说自己就好,干嘛拖我下水?」   吴昭元没好气地再把菜单拿回来,举手招来服务生点餐。   黎尹瑶瘪了瘪嘴,怎麽她说什麽都错?昭元哥好讨厌,在吴妈妈面前也不给人家留点面子,讨厌死了啦!   第二章   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口,吴丽伶不动声色地将吴昭元与尹瑶的互动看在眼里,眼底盈满颇富深意的笑意。   这丫头乍看之下并不起眼,若真要说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应该就是小小的鹅蛋脸上缀着的那两颗灵动清澈的大眼,一瞧就是个单纯且机伶的丫头片子;还有那张甜甜的小嘴,吴妈妈长、吴妈妈短的,热络得好像她多了个女儿似的。   没有生个女儿是她这辈子的遗憾,如果儿子不反对,或许她会考虑收个干女儿喔!   一席饭就在吴昭元与黎尹瑶的「斗嘴鼓」间进行,即使大多时候是黎尹瑶在起头,但至少吴昭元不是全然没有反应,让吴丽伶席间笑个不停。   吴昭元不记得自己上次见母亲笑得如此开怀是多久以前的事,但见她笑得这般开怀,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带了尹瑶同行,才能见到老妈许久不见的笑靥。   就在三人吃吃喝喝好不愉快的当口,包厢的门霍地被推开,原以为是服务生进来,没想到推门而入的是名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子。   黎尹瑶最先看到那名男子,她不以为意地咀嚼着嘴里的焗烤墨鱼,心里还想着这饭店好特别,竟然请了个颇有年纪的服务生,谁知下一瞬间,身旁的吴昭元已激动起身,差点害她被口中的墨鱼给噎着!   「你来做什麽?」猛然站起的吴昭元口吻严厉地质问对方。   「饭店开门做生意,任何人都能来,我当然也可以来。」男子抬高下巴,完全没有被吴昭元的态度给震慑住,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因吴昭元的态度强硬,男子的脸色变得难看几许,一开口语气便不太和善。   「少给我硬掰那些五四三的理由,这里是我订的包厢,既然我没有请你进来,就麻烦你再开门走出去。」吴昭元毫不客气地下达驱逐令。   「别这样……」吴丽伶见状不禁站起,一脸郁色地拉着儿子,适才的笑颜瞬时消散无形。   「什麽这样那样?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他出现我就走,你为什麽还叫他来……」吴昭元愤怒地转而质问母亲。   「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吴丽伶委屈地解释。   「我受够了你每次都以不知道来搪塞我!」吴昭元气昏了,再难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火大地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并顺手拉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黎尹瑶。「别吃了!我们走!」   哇咧!是要走到哪里去啊?虽然这顿饭的菜色都已上完,她也差不多吃饱了,问题是这样就走人好吗?   不安地睐了眼吴妈妈,见她的眼眶已噙着水光,黎尹瑶心中好不忍,踌躇着去留之间。   「还不走难不成你想留下?」察觉到她迟疑的举动,更是让吴昭元的愤怒火上加油,他铁青着脸甩开她的手。「那你就留下来慢慢吃个够好了!」   他说完话,愤而转身离开,走出包厢後更用力的甩上门,让黎尹瑶完全傻眼。   她从没看过昭元哥如此生气,也因此让她更加好奇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分——原本好好的用餐气氛就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他到底是谁,怎麽有本事惹毛向来冷静淡然的昭元哥呢?   实在太令她佩服了!   「尹瑶,你快跟他回去吧!」吴丽伶担心地催促黎伊瑶快些跟上吴昭元的脚步。「不然我怕他不高兴会给你脸色看。」   「不会啦!昭元哥不是那种会迁怒的人。」凭着和他认识近六年外加同住近四年的时间,黎尹瑶对他还有这点信心。   「啐!他叫宇文蔚,不叫昭元哥!」中年男子不悦地纠正道。   没错,他就是吴昭元的父亲宇文锋,宇文国际代工企业的总裁,坐拥数百亿的身价。   他原本打定主意来跟他好好讲,规劝他回去认祖归宗;毕竟他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等他两腿一伸,他拥有的一切还不都要留给他?偏偏那孩子脾气跟他一样硬,害他一时被他激到失去理智,才会让场面变得这麽难看,哎~~   宇文蔚?是谁?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而且这男人到底是谁?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为什麽吴妈妈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黎尹瑶心里充满好多好多的问号,但现在似乎不是探讨那些问题的时候;她不安地睐了眼包厢的门,心里感到有些焦虑。   不知道昭元哥会不会当真丢下她自己回去了?人家又不是不跟他走,只是他动作太快自己来不及跟上,而且吴妈妈看起来有点难过,所以她才会多留一会儿安慰她啊!   「好了,别说了。」   吴丽伶埋怨地睐了男子一眼,她明明叫他别来的,偏偏他就是硬脾气,非得和儿子杠上不可,教她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她转而再度催促黎尹瑶。「快回去吧,就当帮吴妈妈看他平安回家,好吗?」   「好。」   人家妈妈都这麽要求了,她能说不要吗?黎尹瑶点头。   「那吴妈妈你别难过喔!」   临去之前,她不忘安慰吴丽伶别伤心,这才迈开脚步去追走了好几分钟的吴昭元——   「昭元哥!」微喘地跑到饭店大门口,果然吴昭元就站在大门前等待泊车小弟将他的车开出来。「干嘛走那麽快?害我差点追不上。」   「是你自己不跟我走的。」他板着脸轻哼,还气恼着她当时的迟疑,根本是故意在那男人面前让他出糗。   「哪有!我又没说不走。」   她故意绕到他面前,管他脸朝哪边转,她就是非要他看着自己不可。   「我知道啦!你就是欺负我腿短对不对?」   吴昭元错愕地瞪着她,双眼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她的腿……呃,以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来看,「号称」一百六的她确实稍嫌娇小了点……   「吼~~你看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就知道你嫌我腿短!」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的腿,她小脸一红,羞恼地直跳脚。   「我什麽都没说!」他直觉出声反驳,即使以往有人质疑他一些莫须有的疑虑,他往往嗤之以鼻,连反驳都不屑,可一旦面对她,他就没办法做到。   「明明就有!」她以臂环胸,故意闹他。   「……你姓卢喔?」吴昭元翻翻白眼,不明白自己怎就没办法拿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对她。   骆氏地产的所有员工都认为他是个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的人,一旦下达指令,没有第二个人有说话的余地,纵使是老板骆夙洋都得让他三分薄面。   不过天知道,那是他和骆夙洋之间不曾言明的默契。   骆夙洋扮白脸,而没啥笑容的他则负责扮演黑脸——纵使有个严厉的上司,却有个慈善和蔼的老板,藉以凝聚公司与员工之间的向心力;虽然有些员工对他稍有微词,却也都能力挺老板卖力工作,成效还算不错。   可这方式显然在她身上行不通。   偶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纵容她,不论她想做什麽,他几乎都同意,因此他想修正自己的态度,最好能淡漠一些,毕竟跟人太亲近不是他的风格,但没想到实行起来却很困难。   她就会像现在这样,有些撒娇地跟他「灰」来「灰」去的,总让他不由自主随着她团团转,搞得他忘记自己该有所坚持。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他太容易被她的无厘头所影响,他应该更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能被彼此间太过熟悉的氛围打乱了自身刻意和他人保持距离的坚持。   他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这种东西,那对他的人生一点帮助都没有,不论任何情感都一样;他身边就有一个最好的借镜,那就是他的妈妈吴丽伶。   妈妈就是因为感情的羁绊才生下他,更因为感情的牵扯而离不开那个男人,全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所以他拒绝重蹈母亲的覆辙。   「我姓什麽你会不知道吗?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所有事。」她好气又好笑地抬高小脸斜睨他。   「……」吴昭元的脸色窜过一抹尴尬的赭红,好在饭店外的夜色够暗,而他们又站在背光的饭店大门外,所以她应该没发现他的无言以对。   的确,除了孤儿院里和她熟稔的那些院童及院长,似乎再也没有比他还了解她的人。   撇开姓啥名谁这种基本间题的答案不说,他还知道她面煮得比饭好、家里能整理得一尘不染,却经常忘了前後阳台也得偶尔看顾清理;还有她背书的时候会不断的在纸上写上她想背的东西,她说这样才能手脑一同记忆,效果加倍!   这些生活小习惯有可能连孤儿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他实在无法否认她的质疑。   「我说得没错吧?」她得意地勾勾嘴角,隐约有种胜利的快感。   她不晓得昭元哥自己注意到没有,和他们刚相识时比较,他其实改变很多——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强硬的、疏离的,虽然到孤儿院帮助院童是善意也是义举,但他那副他说了算的跩样,坦白说瞧得她心里不舒服极了。   不过她这人是这样的,人家给她三分,她就会还人十分,即使当时她对昭元哥的第一印象不怎麽OK,可他资助她升学是事实,因此当她高中毕业,一确定考上大学之後,昭元哥捎来讯息,问她要不要到他家打工,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昭元哥是她的恩人,工作内容又全是她在孤儿院里做熟的事,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帮助,此时就是她回报的时候。   本来报恩是不应该收取任何薪资的,但昭元哥很坚持,而她确实也需要赚学费和生活费,再加上她不想再留在院里占用院童的资源,昭元哥答应空一个房间让她使用等等……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麽棒的打工机会了,既可以同时满足自己和昭元哥的需求,又能让她略表感恩的心情,所以一路由大一做到大四,也让她对昭元哥的印象有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观。   其实昭元哥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难以接近,他只是习惯把自己藏得很深,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表露真实的情绪,才会让人对他产生误解,事实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如果他不是好人,他不会资助她念书,更不会释出打工机会给她还包吃住,因此随着对他的脾气越来越了解,她的胆子就越来越大,经常不怕死地挑战他的底限——   不是她爱说啦!了解真正的昭元哥之後,她发现,昭元哥根本就是个没有底限的人,至少他从没对她发过脾气。   不过刚才在包厢里还真的让她吓了好大一跳,那名後来的中年男子应该和昭元哥母子之间有什麽关系,而且看起来似乎满错综复杂的说~~不然昭元哥不会那麽生气,吴妈妈也不会那麽难过。   原来昭元哥生起气来是这样喔?连亲生妈妈都不给面子。   但她也不能武断的光看表面就认为昭元哥错了,毕竟她还不了解那三人之间的牵扯,搞不好那个中年男子是个杀人放火的坏蛋,那错怪了昭元哥可就罪过了。   只不过她第一次见识昭元哥发火的样子有点适应不良,或许再给她多点时间,多「参观」个几次,可能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你现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吴昭元面子挂不住,懊恼地白她一眼。   「我哪有得到便宜?你又没买糖给我吃。」她耸耸肩,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心里的小傅爽喽~~   「都几岁了还要糖吃。」吴昭元差点没笑出来。   「谁规定大人就不能吃糖?」她撇撇嘴,嫌弃他社会经验「不足」。「身体血糖不足的时候要吃糖,过年过节也要吃糖,有人结婚的时候更得请吃喜糖,我要糖吃只是刚好而已。」   吴昭元语塞地摇摇头,她没救了她。一转身,正好看到泊车小弟把他的车开出来,待车子在门口前停妥,他立即上前向泊车小弟取回车钥匙。   「上车。」在他开车门的同时对她下达上车的指令。   她听话地上了车,坐妥後就闭上嘴,保持安静的最高境界,静~~悄~~悄~~   吴昭元将车开离饭店,往回家的路上奔驰,开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反常地一句话都不说。   「干嘛?舌头被猫吃了喔,干嘛不讲话?」   他两眼盯着前方道路瞬也不瞬,眉心却不禁微微蹙起。   或许是听惯了她像只小麻雀一般吱吱喳喳个没完,突然之间没有她的声音,让他相当不习惯。   「我怕我一开口,你又会不开心。」她睐他一眼,目光没敢在他脸上逗留太久,很快又把脸转回正面。   其实她超想讲话的,因为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可是一想到他刚才才发过那麽大的脾气,她就算再皮也没敢胡乱发问。   吴昭元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紧了些,约莫猜得到她想说什麽。   「你是不是想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黎尹瑶惊讶地瞠大双眸,好惊讶他会自己提到这敏感的话题,但她可没那麽容易上钩。   「那是你讲的,我可什麽都没说。」她不应答也不否认,聪明地将问题丢还给他。   她不喜欢探人隐私,尤其是对身边熟悉的人,更是不能随便发问,否则万一触碰到人家的忌讳,往後见面岂不尴尬?   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倘若他想说,不必她开口问他就会说,否则就算她追问到天涯海角,他也打死都不会说的。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那个人的身分?」   这回答可让他感到有趣极了,对於适才发生的事,有点神经的人都应该会问个不停,但她并没有,反而一副爱说不说的样子,反倒勾起他想探知她想法的心情。   「好奇啊!怎麽可能不好奇?」她可坦白了,再怎麽说她都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情随意唬他,那不仅对他不好意思,也对不起自己,所以她绝对不会信口雌黄。   「那你为什麽不问我?」既然有疑问就要开口问,学校老师不都这麽教的?她还是个学生,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问了你就会说吗?」她无趣的摆了摆手,一点都不认为他会如此「听话」。「每个人多少都有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去挖人家的秘密有什麽意思?至少我不觉得有意思。」   听她这麽一说,他倒是对她越来越欣赏了。   本来人就是会隐藏秘密的动物,不想说的时候任谁也没办法逼出对方心里的秘密,但偏偏这时候他有了想说的冲动,可她又不问,这下该怎麽好?   注意到他一会儿勾起嘴角,一会儿又是皱眉的好不忙碌,黎尹瑶一脸莫名地偷觑他——没办法,再怎麽说他都是她的恩人兼老板,她还是得恭敬些才是。   「我上回带回家的威士卡你放在哪里?」他没头没尾地突然问道。   「放在酒柜的第二层,怎麽了吗?」她莫名其妙地再问。   「回去我想喝点酒。」   一向自律甚严的昭元哥竟然会想喝酒?一定是刚才的刺激太大,才会让他突然想喝酒,情绪的力量真可怕!   黎尹瑶由酒柜里拿出他上回带回家的威士卡,她还记得当时昭元哥曾告诉她,这酒是厂商送的名牌酒,他本来不收,是他老板要他带回来的。   她从没见过昭元哥在家里喝酒,但这里可是他家,他想怎样就能怎样,就算要全身脱光光大跳艳舞……她也没置喙的余地,所以她乖乖的拿了酒後再转到厨房,拿出两只漂亮的酒杯走回客厅,乖乖的摆在吴昭元面前。   「我先说喔!我不确定我酒量如何,所以你别倒太多。」她先声夺人的说明。   不确定自己酒量如何还拿两只酒杯,是因为她看昭元哥的心情真的很差,不忍心他一个人喝闷酒,心想自己或许还能发挥点安慰的效用,遂自告奋勇的决定陪他一起喝。   「没酒量还敢陪我喝酒?」   见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吴昭元觉得很好笑,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你後悔还来得及,冰箱里不是还有可乐吗?你就以可乐代酒好了。」   「不要!」她一屁股用力坐到沙发上,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好意。   「为什麽?」他不解。   「你又看不起我了。」她鼓起腮帮子抗议。   虽然她年纪小……呃,其实也没多小,都成年了,只是和昭元哥比起来小那麽一咪咪,差不多十个年头而已,但她人小志气高,既然答应了陪他喝一杯,那麽就得一言九鼎,这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欸欸欸~~我这是为你好耶!」不然要是她醉了,不巧酒品又差怎麽办?他可不会处理喝得烂醉又酒品差的人。   「安啦!我说可以就可以。」她着实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吴昭元无奈地睐她一眼,打开瓶盖缓缓地为两只酒杯注入琥珀色的液体——   「半杯应该可以。」   见他在其中一只酒杯中注入约莫四分之一的量就打算停手,她顿时有种被小看的感觉,微快地要他再多倒一些。   「……醉了我可不管。」天啊!这女人一定不知道她自己说了什麽,宿醉是很可怕的耶!   「醉了最好,一沾床就睡到天亮。」她超乐观地咧开嘴笑。   吴昭元暗自翻了下白眼,将半杯满的酒杯推到她面前,然後盖上瓶盖,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个男人,是赋予我生命的雄性。」   「嗄?」   黎尹瑶正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端起酒杯凑到鼻端闻嗅,香醇带着点刺鼻的酒味才窜进鼻尖,一听他说了那句话,顿时脑袋感到些许晕眩。   「你是说……他是你爸爸?」   妈妈咪啊!宫点啊!   她才在想自己都不曾听昭元哥提起过他的父亲,没想到今晚她不仅听见也看见了昭元哥老爸的真面目,实在太刺激了!   不过昭元哥长得比较像吴妈妈,不似那个……吴伯伯那样……呃,「男子气概」十足的样子——她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将许久以前所看过,日本武士片里拿着武士刀和人砍砍杀杀、满脸气的男主角与吴伯伯的长相连结在一起,教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还好神似吴妈妈的昭元哥走美型路线,真是好险呐~~   「就现实层面来说,是的。」这是他无法抹灭的事实,却也是令他憎恨的现实,他对这点充满深层的无力感。「但精神层面上,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哎哟~~听来昭元哥想聊聊了是吧?   太好了!她正愁自己的好奇心没有获得解答恐怕会睡不好,因此才答应陪昭元哥喝点酒,没想到酒要喝了,昭元哥也愿意满足她的好奇心了,这世界真是无限美好!   「接下来的话,你今晚听过就算了,不准出去跟任何人说!」他突地凶狠地瞪她一眼。   「嗯!我『花束』!」或许是那记眼神太过犀利,她反射性地举起手,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要不要加满天星?」吴昭元又被她逗笑了,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许多。   她就是能让他在抓狂的时候放松下来,真是了不起的天赋,也难怪他能忍受她和自己住在一起那麽久——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适合独居的男人,可这一点,从她住进家里来後彻底被推翻。   加班的时候回到家,客厅里总会留一盏温暖的小灯;吃饭的时候多个人,感觉饭菜似乎都变得好吃了,尤其是像这种心情烦闷的时候,还能有个免费的垃圾桶让自己倾倒垃圾,说实在话,感觉真的很不错。   第三章   「……很冷耶你,昭元哥。」她放下手,没好气的亏他一句。   「最近天气变化大,冷要记得穿外套。」他不以为忤地叮嘱。   「……」这下可真让黎尹瑶彻底无言了。   「好啦,我逗着你玩的。」自觉自己还真有点赶不上像她这般花样年华女孩的思考逻辑,他将话题导回。「他……该怎麽说呢?以年轻人的说法叫劈腿,他在有家室的同时还跟我妈在一起,所以我是私生子。」   哇咧!这个话题太沉重,她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酒杯,几乎让酒溅了出来。   「那不、不算劈腿啦,那叫外遇。」她纠正他,紧张地啜了口酒杯里的酒……吼~~有给它辣到喔!从口腔一路烧灼到喉咙了啦!   「嗯,是外遇,用的是所有外遇者会用的藉口,跟另一半的感情不好之类。」他嘲讽地撇撇嘴。   「嗯嗯,这是一定要的啊!不然人家怎麽会上当?」她点头,小脸已然开始泛红。   他不解地凝着她。「你也会相信这种理由吗?」为什麽女人都这麽好骗?   「或许吧,要看我对那个人有多少感情啊!」她晃了下,脑子似乎更晕了。「要是对那个人没有好感,绝不会被骗的,但就是因为对对方有感情,才会失去理智沦陷啊!」   「没错,所以是我妈笨。」   「不能这样讲啦,说不定吴伯伯他真的和元配感情不好啊!」   「那就处理好再来接近我妈啊!」他想到就感到光火。   「感情的事没有道理的嘛!」她叹道,身体感觉有点轻飘飘的。「而且我觉得不管有没有那张结婚证书,在感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才算第三者。」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真正可悲又可怜的。   「……你道小丫头怎麽有这种想法?」听起来有点道理,却又偏离社会的道德,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接受她的说法。   「我不小了!」她挺了挺胸,虽然不算大,不过也有32C呢!「我算轻熟女了耶!」   「……」熟女会有这麽幼稚的举动吗?   「好啦好啦,你再说下去嘛!」她傻笑地催促道。   「……你不会醉了吧?」见她眼波流转、身体微晃,他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没有,绝对没有!」她又伸出手,以掌向天「花束」。「我现在的精神霹雳无敌好!」   「真的可以?」他蹙眉。   「没问题的啦!」   「好,那就从我开始懂事之後说起……」   夜幕低垂,屋里的人把酒谈心,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黎尹瑶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天啊!喝醉酒是这麽恐怖的事吗?好像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头跟她的腿,动一下都像要被肢解开来似的……等等!头痛她还能理解,但腿的酸麻是怎麽回事?!   突地意识到这点,所有理智迅速回到她的脑袋,她整个人弹跳起来,动作间她的手触碰到了身边一个有点软又不太软的物体。   什麽东西?   她反射性望去,错愕地惊见一幅裸男画——只见吴昭元几近光裸地躺在她身边,仅在腰间覆盖着一条薄毯……黎尹瑶松了口气,好在还有那条薄毯救了她的眼,不然她怕会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   她一手拍上胸口,还来不及思忖吴昭元为何会几近光裸的躺在身边之前,就已先触碰到自己胸口的肌肤,却没有任何衣料的触感;她心口一提,猛地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瞧——妈妈咪啊!为什麽连她都没穿衣服?!   昭元哥没穿衣服,她身上也没衣服,然後她头痛、腿也痛……不、不会吧!难道她和昭元哥酒後乱性,做了不该做的事?!   怎麽会?昭元哥一直以来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她怎麽能和他……和他……噢天啊!让她屎了吧!   她以手掌用力捣住嘴,在自己失控尖叫前努力将惊恐压抑下来,认真地看了下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真的在吴昭元房里,她简直欲哭无泪。   她当然对自己如何进入吴昭元房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甚至连他们之间发生过什麽都没有记忆,但以现下「凶案现场」淩乱的程度看来,过程恐怕十分激烈。   无法解读此刻心头的复杂思绪,仓皇间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丢在床下的自己的衣服,她暗暗狠抽口气,心里急,又没敢动作太大,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谁知双脚才落地,一股酸麻感由腿间漾开;她狠狠咬住下唇,不愿多想地弯身捞起衣服,连穿上的时间都不浪费地抓起衣服就跑回自己房间,独留吴昭元在房里沉睡——   待她离开後,房里呈现空灵的静默,安静得彷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会听见,大约过了三分钟,床上的男人微微动了下,抬起手臂搁上自己的额,深邃漂亮的眼缓缓张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头上的天花板。   他完全能感受她转醒时那短短几分钟内的震撼及冲击,因为他比她早醒,她才体验过的心情,他已早一步领略一回。   他绝不会说「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推托之辞,事实上还有些许记忆残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酒精的惊人之处在於它可以让人的神经及戒备放松於无形,就因为这样,他才能向她说出深藏在自己心里不曾向外人道的秘密,可却也因为酒精骇人的力量,让他和尹瑶之间的关系变质走调——   他承认自己确实因为心情恶劣而喝猛了,喝的酒量较平常高出许多,但尹瑶的酒量更差,才喝没几口就已呈微醺的状态。   是他不好,他应该在尹瑶微醺时就赶她回房睡觉,但或许是话匣子打开了,也不想独自一人喝闷酒,因此他放任自己对尹瑶的微醺视而不见;当两个喝酒过量的成熟男女凑在一起,会发生什麽「意外」根本不让人意外。   坦白说,事情的过程他记得不很清楚,若他还能保持理智记得事件的发展,他就不会让那件事发生;可隐约间,他还记得尹瑶似乎曾说过很热,然後就开始脱衣服……该死!他没有将责任归属赖到尹瑶身上的意思,但他的记忆印象就是如此。   若真要厘清责任归属问题,无论如何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毕竟他比尹瑶年长、经历更多,他没有适时阻止就算了,更甚者对她的失控视而不见,才会导致这等难以收尾的局面……   时间不能倒转,没有任何人能让发生过的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什麽事都不曾发生的原始状态,那麽只有想办法补救已然造成的错误。   他浅叹一口气坐起身子,一坐起来,视线不经意落在床上她躺过的位置,那抹刺目乾涸的赭红,教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很显然他夺去了她的清白,对一个小他近十岁的单纯女孩……   抬头望向窗外逐渐翻白的天际,到底该怎麽做,才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   一如四年来的每一天,吴昭元梳洗完毕走出房间,就闻到淡淡的饭菜香,摆在饭桌上的是典型的中式早餐,清粥配小菜,但饭厅内却不见黎尹瑶的人影。   他信步踱到亮着灯的厨房门口,果然看见她在厨房里忙,又是清洗锅盘、又是擦拭厨柜,看来好不忙碌。   「柜子不必天天擦。」一个礼拜清洁一次就够了,不知怎的,他竟不舍见她如此辛劳,反常地要她放轻松点。   「嗄?!」黎尹瑶没注意他已来到厨房门口,一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她旋身睐他一眼,接着飞快地将脸移开,唯独遮掩不住那对泛红的耳朵。   「我、我一直以来都天天擦的啊,这样油污才不会堆积成难清的油垢,反而更难清理。」   没错,他也知道她一直都这麽做,但今天他就是看不顺眼。   「别忙了,到饭厅来一起吃早餐。」他丢下话,转身走往饭厅。   有些事不说开,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他的个性从不拖泥带水,既然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还是跟她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呃……昭元哥你先吃吧,我先把这里忙完再吃。」没想到她竟不听他的指令,自作主张地决定先完成手上的工作。   吴昭元的脚尖一顿,眯起的眼带有几分危险的意味,再开口的语气加入几分强硬。「我再说一次,先吃饭。」   「可是我现在手上都是清洁剂……」   「别让我说第三次!」吴昭元板起脸,在她还来不及申辩前就终结了她发言的机会。   黎尹瑶怔在原地,接着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流理台前洗手。   「你很不情愿,是吗?」   凝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的心像有根细绳般逐渐绞紧。   该死!她一定要露出那种小媳妇的表情吗?搞得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明明他只是要她把手洗干净,一起到饭厅吃早餐而已啊!   「没有。」   她否认,但即使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声音的颤抖却完全掩盖不住。   她哭了吗?这个想法一窜进脑子,吴昭元就恨不得她拿把刀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欺负了她已是事实,现在又惹得她掉泪……到底他这些年都做了什麽?是帮她,还是害了她?!   不忍再见她那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转身准备离开之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道——   「那就快把手洗一洗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黎尹瑶总算在饭厅她常坐的位子坐定,从她离开厨房到现在,那颗头始终不曾抬起。   「把头抬起来。」瞪着她的头顶,他受不了的低声命令。   「抬头怎麽吃饭?我这样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的感觉就是哭过一回。   吴昭元闻言一整个上火了,他火大的放下筷子,决定她不抬头他就拒绝吃饭。「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用头顶跟我讲话吧!」   「昭元哥想跟我说什麽?」黎尹瑶微震了下,总算抬起头来,那张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红的眼眶、红的鼻子,虽然没有看见她的泪,但光是那张脸就让人看了难受。   「我又没凶你,哭什麽?」他也不例外,只消看她一眼,喉咙就像梗了一大块鱼骨,令人连吞口水都感到困难。   「我才没哭。」   她倔强地迎向他的视线,其实她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哭了?」   一直以来,院长都教导她要乐观进取,她也一直秉持着天天开心比天天难过好过,因此不管遇上任何困难,她总能用最积极正面的想法看待,纵使关关难过也幸运地关关过,可现下这关真的过不了了,她不知道该用何种面貌面对哥,更不知道未来该用什麽态度和他相处,她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他挑眉,心头暗叹。「当然是两只眼楮都看到了。」   问这种问题有什麽意义呢?倒不如问问夺去她清白的他,要如何对她负责来得实际。   「……」她又咬着唇,似乎正思忖着该怎样回应他才好。   「够了,别再咬你的嘴了。」他闭了闭眼,明明咬的是她的唇,他却觉得疼,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自己的身体你也要管吗?」她赌气地回呛他一句。   「从昨晚开始归我管了!」他被激得有点失去理智,火大地将之归于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   黎尹瑶用力抿着唇,撇开视线不愿看他,但绯红的小脸却怎麽也作不出气恼他的样子。   她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她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了,她很清楚自己和昭元哥之间发生过什麽。   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从不像有的同学那样乱搞男女关系,但她也不是无聊的处女情结者,只不过以这种方式丢掉那片薄膜,而且对象竟然还是昭元哥……那种感觉真是复杂到一个不行啊~~   「说话!」他咬牙沉声发号施令。   凝着她红红的眼、红红的鼻,他知道自己声音应该要放软一点,态度要再谦和些,但看见她的委屈样,他就不禁羞恼自己的失控,骨子里的硬脾气更是说什麽都无法软化,实在是……男人要不得的死要面子!   「你要我说什麽?」   狗被逼急了会跳墙,人被逼急了自然会抓狂,黎尹瑶羞恼地瞪他。   「发生过的事又不能用板擦擦掉,难道你要我要求你负责吗?」   吴昭元僵了僵,俊颜闪过一丝红痕。   「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他握紧拳头,理由她应该已从昨晚的交谈中得知。   「你结不结婚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新娘。」他当她是怎样的女人?一旦上了床,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男人负责的那种肤浅女人吗?   可惜她不是。   他是昭元哥耶!一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她的男人,她怎麽能够跟自己的哥哥结婚?   那未免太过荒谬!   吴昭元眯起眼,握紧的拳几乎掐出汁来,他瞬也不瞬地审视她气恼的小脸。「为什麽?」   听她帅气地撇得一干二净,他应该松一口气才对,但吊诡的是,他非但没有感到肩上的重量减轻,反倒心情更为沉重。   是嫌弃他私生子的身分?还是她从没把他当成男人?   他不曾探究她为何会毫不考虑地接下他给的工作,并毫无防备地搬进他家一住就是四年,到底是基於对他的信任,还是她太没有防人之心?   他宁可是前者,即使他亲手粉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他也不愿她没有半点防人之心。   「兄妹不能结婚。」她翻翻白眼,不信他不明白这麽简单的道理。   他的脸色更阴沉几分。「我不是你哥哥。」   或许他曾认为她像个妹妹般陪在他身边,但经过昨夜他很清楚地认知到,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妹妹,永远都不可能,就像他永远不会是她的哥哥一样。   黎尹瑶嘴里泛起一抹苦味。「你没把我当妹妹,但我却把你当哥哥……」   「别说了!」她的话无疑加重他心头的罪恶感,教他难以忍受地拍桌站起。「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从现在开始,别再说你把我当哥哥!」   他说完话,气冲冲地抓起外套和公事包,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   黎尹瑶坐在饭桌前一动也不动,直到热腾腾的清粥小菜慢慢变凉……   除了这里,她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离开这个家,无疑就表示她和昭元哥的关系破裂,即便她再用心隐瞒,这件事迟早都会传进院长耳里。   她怎麽能让那名慈蔼的老人家担心?院长需要担心的事一桩多过一桩,她绝对不能加院长任何负担——   「从你结婚那天开始,你就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一个人了,身上还肩负着家庭的责任,怎麽会那麽不小心让她独自在家里昏倒?」凝着病床上沉睡状态中的白纬昕,吴昭元忍不住叨念了句。   接到老板骆夙洋的电话,他火速由公司驱车飞奔到医院——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因为他还没找到面对黎尹瑶的态度及方式,因此他没事装忙赖在公司不走,没想到事情真的上门来,教他非得到医院走一遭。   躺在病床上的白纬昕是骆夙洋的新婚妻子,两人结婚半年有余,虽然这段婚姻的过程有些曲折,但半年多来似乎有倒吃甘蔗越吃越甜的倾向,怎麽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除了骆夙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骆夙洋和白纬昕之间的情感纠葛。   他们曾是彼此的初恋,在分离数年之後再度重逢并成为夫妻,其间的转折他也共同参与过,他完全能明白白纬昕对骆夙洋而言有多重要。   就因为白纬昕在骆夙洋心里的地位非凡,因此他无法理解骆夙洋为何会疏忽照顾自己老婆,让她独自在家晕倒。   骆夙洋的视线离开病床上老婆的睡颜,饶富兴味地横他一眼。「这就是你到现在还不婚的理由?」   吴昭元大他三岁,如果他猜得没错,昭元的家人应该催婚催得比他家人还凶。   但打从他认识吴昭元至今,虽曾听闻他与几名女子传出绯闻,却全然没有结婚的打算,教他好奇地想窥探其中缘由。   「别想从我这里挖到什麽秘密,我这个人守口如瓶。」看穿他的把戏似的,吴昭元半点都没上当。   他都能守着自己身世的秘密到现在,便可想见他保密的能耐,纵然昨晚在尹瑶那小妮子面前破了功……该死!怎麽又想到她了?他头痛地蹙了蹙眉。   今天一整天,骆夙洋都没进公司,他也心情浮躁地度过一天,却总在不经意间忆起家中那小女人的身影,痴痴缠缠地和他的脑袋纠缠一整天。   他受够了,除非他能想出方法解决他和她之间的麻烦,否则他乾脆在公司打地铺算了!   「没有人比我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初我才会请你当我的特助。」那是他对昭元信任的表现,昭元不可能不懂。   吴昭元浅笑响应,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一个局,徵求贴身特助的局,由骆夙洋亲手策划。   在骆氏地产成立之初,以特助之名录取的人选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名优秀人才,为了确认谁才是最不会泄漏公司机密情报的最佳特助,骆夙洋特地设了一个局,请君入瓮的局。   他事先安排亲信扮演地产掮客,向三名特助候选者释出欲购买黄金地段房地产的讯息,并希望以低於市值三成的价钱购得该地,而获利部分则由掮客及达成目标的特助候选者平分。   三个候选人唯独吴昭元不为掮客所惑,坚持将与掮客交涉的内容一五一十向路夙洋报告,且不曾提及另两名候选者也参与其中,最後终获骆夙洋信任并重用。   那已是在他资助尹瑶读书前的事了,至今八年有余;若不是得到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恐怕他也不会到孤儿院走那一遭,更不会与那丫头相遇……   噢shit!他是见鬼的竟又想到她?!真是天杀的见鬼了!   「在想什麽?表情这麽沉重。」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发现骆夙洋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直到骆夙洋开口询问,他才猛地回神。   「……我说过别想从我这里挖到任何秘密。」他警告地睐了骆夙洋一眼,即使他是他的老板也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基於朋友的立场,偶尔关心是必要的,就像你关心我跟纬昕的道理一样。」骆夙洋耸耸肩,皮皮地笑道。   他怔愣了下,没有开口回应。   第四章   过了半个小时,其间经骆夙洋转述医生证实白纬昕除了怀孕之外,身体没有其他状况,且因她一直没有醒转的现象,也不晓得会睡到何时才醒,吴昭元遂告辞先行离开。   朋友吗?   也是,八年多了,即使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很难保持原本的简单,毕竟人都是感情的动物。   那麽,他和尹瑶之间呢?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八年,但会不会……他和她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化学变化,只是他从来没注意,更不曾发现?   因为尚未寻得问题的解答,他刻意拖过十二点才回家。   当吴昭元把车停进小区停车场後,伸手摸摸上衣口袋这才发现没烟了,他漫步走出小区,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包烟才又踱回小区。   这时候她该睡了吧?平常她上完夜大的课,大约十点半左右就会回到家,偶尔他应酬回到家超过十二点,她都已经入睡,仅在客厅为他留一盏夜灯。   说他逃避也好,说他不敢面对现实也罢,事实上他还没厘清自己和她的关系该如何定位。   兄妹这层关系,经过昨夜已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助学者与被资助者?似乎也不可能那麽单纯,因为两者同住一室的机率几乎等於零;那麽雇主与佣人呢?不,他从没拿她当下人看待过,况且她会在他家打工也是他要求的,这种身分的区隔对她一点都不公平。   带着满脑子杂乱的思绪回到小区门口,才拿出磁卡准备刷卡进入小区,突地一辆摩托车由他身後呼啸而过,「吱~~」地一声在旁边紧急煞车。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要命了,车骑得那麽快,就算夜已深还是很危险——就在他暗自摇头感叹之际,一个熟悉的女性身影由那辆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并伸手解下安全帽。   「喏,还给你。」跳下车的是个年轻女孩,她露出甜美的笑,将手上的安全帽还给机车骑士。「谢谢你送我回来。」   「送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我可以天天送你回家!」机车骑士耍帅地弹了下指尖,声音充满笑意。   「少来了,你女朋友那麽多个,我都分不清谁才是你正牌的女朋友。」女孩娇笑地以手肘拐了骑士一记。   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不是黎尹瑶还有谁?就算化成灰他都不会错认。   吴昭元眯着眼凝着女孩与骑士间的互动,一股呛鼻的酸水由胃部不断涌出,教他不舒服地紧锁浓眉。   她为什麽这麽晚才回家?那个男人又是谁?听那意思是想追她吗?   当年那个高二的小女孩长大了,开始有男人追求了?   或许他应该为她感到开心,但此情此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感觉就像即将失去一样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麽?是她吗?!   她什麽时候在他心里的地位变得重要起来了?胃部彷佛被击了一记重拳,他硬是咬牙吞下那股莫名的不舒坦。   「别闹了,快回去吧!掰~~」   黎尹瑶向骑士挥了挥手,待骑士催动油门呼啸而去,她才低头由包包里寻找大门磁卡,才转身朝向小区大门,眼前一道黑影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对不起,我……」原以为是自己挡到人家的路,不意才一抬头,吴昭元那张寒着的俊颜冷不防落入她眼底,她呐呐地惊呼。「昭元哥?!」   「你欠我一个晚归的理由。」   「就学会筹办毕业舞会,班上同学兴奋地拉着我讨论,我走不开,才会留到这麽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黎尹瑶低垂着头,不安地搓着小手,抬高眼偷觑臭着脸的「户长」。   瞪着她的发漩,他着实厌恶只能盯着她的头顶说话的感觉。   「你长大了,我没有霸道到不准你晚归,但有什麽活动你好歹要让我知道,而且也不应该和男朋友勾来搭去的,否则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叫我怎麽……怎麽跟你的院长交代?」他不厌其烦地叨念着,像个担心晚归返家的女儿……不,事实上他更像个撞见老婆和其他男人调笑而大吃飞醋的丈夫。   「我才没有跟男同学勾来搭去……」她小声嘀咕。   再怎麽说都是她晚归没报备理亏在先,就算她理由再正当,讲话还是收敛点好。   「你说什麽?」他眯起眼,跷起二郎腿压抑心头的愠恼。   他不是没听见她说了什麽,确实,以适才的状况,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互动也不算过分,但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刚刚小区大门前那画面,他心里就是不断冒火……可恶!这一切天杀的怎麽回事?!   「没有!」她回答得好快,快得像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   「最好是没有。」他挑眉,善心大发地没戳破她的谎言,但他还想问一个问题。「那个男生……跟你是什麽关系?」   「哪个?」她抬起头,狐疑地盯着他,接着想起送她回家的男同学。「喔~~他是我同学啊!我们班的班代。」   「他干嘛送你回来?」他满怀醋味地再问。   「就时间太晚了啊!其他女同学都有男朋友送她们回家,只有我没有,所以他就好心地送我回家了啊!」她一脸莫名地回应。   「其他女同学都有男朋友?!」天啊!这是什麽世界?她们不是才二十出头岁,怎麽每个人都这般早熟?!   「对啊!」她好笑地睐他一眼。「昭元哥,时代不一样了,我们班上还有女同学国中就开始交男朋友了。」   「……你该不会受她们影响……也想交男朋友了?」他这话问得艰涩,感觉全身的神经都绷得死紧。   没错,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孩了,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想交男朋友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Shit!桂再想到昨夜!他已经受够了!   「才没有!」她皱了皱鼻子。「还有那麽多人等我照顾,我哪有时间交男朋友?」   「你说的是孤儿院里那些孩子?」不是吧!她一个人哪有办法照顾到那麽多人?   「是啊!」   她双手交握,想起养大她的孤儿院,她满心满眼充满的只有感恩。   「我想把我这一生奉献给孤儿院,和院长一样照顾那些孩子们。」   她发自内心地发愿,全然不知自己的模样看来有多圣洁动人;吴昭元屏住呼吸,头一回意识到她竟是如此美丽——   「你……一个人做不来的。」   他能预期那是一条多麽艰辛的道路,因此他虽能理解她取之於社会、还之於社会的回馈心理,却不得不坏心眼地打击她的自信。   「可以的!院长一个人都做得这麽好,我也一定可以的。」她脸上漾着喜悦的光采,整张脸像被一道圣光包覆,柔美得教人不敢直视。   「万一做不来呢?难不成要半途而废?」他是个商人,明白做任何计划都得把失败率算进去,像她这样空有理想是不行的。   「嗯……」   也对啦!凡事总有意外的时候,她也不能自以为是,把世上每一件事都想得太美好,应该得好生计量一番才是。   「没关系,万一真的做不来,只好再找帮手喽!」   「那如果你未来的伴侣不认同呢?你也要坚持做下去?」他没来由地感到些许心焦,连未来还没发生的事都拿出来研究。   「吼~~我不会结婚啦!」咦?这话怎麽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什麽人曾经说过……啊~~不管了,反正她不会结婚就是了啦!   她决心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孤儿院,对未来沉重的负担已有了基本的心理准备;也想过,或许将来她好运能遇到和她有相同志愿且情投意合的男性,但更大的可能是人家一听到她的「家累」就落跑,所以她对婚姻没有期待,乾脆打定不婚的主意。   吴昭元闻言差点没从沙发上跌下来。   该死!这丫头竟然学他说话?!真是皮痒了她!   「很好,既然你也跟我一样打着不结婚的主意,那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过度反应的下场,就是连他脑袋都不清楚了,他微恼地发出惊人之语。   「嗄?!」她惊跳了下,完全不曾预期他会提出这等惊人的建议,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直往沙发里缩。「你你你……不,昭元哥,你实在想太多了……」   天啊!怎麽会变成这样?!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昭元哥变成那样的关系……虽然莫名其妙就这样了,但是……但是……感觉也太奇怪了吧!   相较於她的惊慌,吴昭元反倒镇定许多,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好像也没想像中那麽困难,虽然他是冲动了点,但说出口之後反而轻松不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他现在身边没有女伴,她也没有,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不婚族,还有什麽比他们更合适的组合呢?   「你讨厌我吗?」   他挪动身躯朝她坐近了些,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跳急促。   该死!他这算什麽?紧张吗?他少说也在商场上纵横七、八年,怎麽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紧张,呿~~   「怎、怎麽可能?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啊!」   这是实话,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即使是一开始觉得他这个人有点霸道,她也不曾讨厌过他。   「那,跟我在一起。」既然不谈婚姻,那就没有所谓的年龄问题,更无须在意世人的眼光,她绝对是最适合他的女人!「做我的女人,我会对你很好的。」   一定是老天爷怜悯他的成长过程太过孤独,所以才派她来救赎他的,一定是!   对她很好?他已经对她很好了,不需要再更好了吧?黎尹瑶僵笑着,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她便越来越往沙发里缩,都已经没地方能躲了。   「好吗?」他以双臂和身体将她定在沙发上,男性的气息近得已然喷拂在她脸上。   「不……不能这样啦昭元哥!」她不知哪来的力量,硬是将比自己身形高大许多的吴昭元推开。「我们不应该这样!」   「可是我们已经……」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那是意外!」她大胆地阻断他的话,不让他再提起那个教人害羞的夜晚。「不关任何人的对错,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但我们不能一再地错下去。」她理了理身上发绉的衣服,小脸泛着愁色。「昭元哥,让我们都忘记那件事好吗?」   她并不讨厌昭元哥,相反的,她好喜欢昭元哥,因为昭元哥,她现在才能拥有这一切幸福;且昭元哥是个很有爱心的男人,与她可说是志同道合,是最适合她的男人。   但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把昭元哥当成哥哥看待,她不明白昭元哥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对昨晚负责而想和她在一起?她鸵鸟地没敢探究,只能求他忘记那段曾经……   忘了?真有那麽容易吗?那他这两天就不会……该死!她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他还能说不吗?她才是委屈的一方,如果这结果就是她要的,他怎麽能再勉强她?!   他终於退开了,退离到碰触不到她的地方。   「昭元哥……」她心情复杂地凝着他。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就依你。」   事情摊开来说清楚讲明白,一切应该就能回归正轨,回到那件事不曾发生之前那样平静无波——黎尹瑶天真的如此认为,但事实上却没那麽容易。   生活规律的吴昭元开始夜不归营,连着数日没踏进家门一步,近中午时分,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清洗,看着洗衣机里开始旋转的水波,黎尹瑶的心就像被洗衣机扭绞成团的衣服,解不开心头的忧愁。   昭元哥是怎麽了?为什麽连着好些天都没回家?   是她的拒绝伤了他吗?不然他为何不回来,这里可是他的家啊!   她翻开放在电话旁的电话簿,找到昭元哥的名片,挣紮着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他——手机对她来说是奢侈品,因此她并没有申办手机,更因为她天天都能见到昭元哥,所以她没刻意背昭元哥的手机号码,现在想找他还得翻找电话簿。   如果她的存在是他不回家的主因,那或许她应该快点搬离这里,只是一旦她的住处有所变动,她就必须想个好理由来说服院长,而且,她还有哪里能去呢?   就在她陷在愁绪中无法自拔之际,身畔的电话突地响起,惊得她丢开手中的电话薄。   要死了要死了!这电话什麽时候不响,偏偏挑在这时候响,简直要吓掉人家的三魂七魄!   她边拍着狂跳不已的胸口,边埋怨地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吴公馆。」   「瑶瑶,我是小秋。」一听见她的声音,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开朗的女音,原来是黎尹瑶的同学陈晓秋。   「原来是你啊小秋。」她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瘫在沙发上。「干嘛啦?」   昭元哥谅解她不办手机的想法,允许她随意使用家用电话,以便和同学及孤儿院联络;除了院长知道她和昭元哥之间的关系外,同学都以为她寄宿在亲戚家,联络上完全没有问题。   「没干嘛啊!」   「没干嘛打电话给我干嘛?」   「没干嘛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喔?」   黎尹瑶受不了地闭了闭眼,完全被她这天兵同学打败。「你到底想说什麽啦?笨小秋!」   「你大姨妈来喔,火气这麽大?」陈晓秋被她的火气烧到,呐呐的嘀咕了句。   「你才大姑妈来了咧!」   黎尹瑶没好气地笑骂了句,不过也因小秋这一闹,心情稍稍没那麽糟。   「有屁快放,没事退朝啦!」   「欸~~你很奇怪耶!同学打电话给你培养感情你也这麽没耐心,害人家很受伤耶!」陈晓秋佯装委屈地假哭。   「够了喔你,陈晓秋。」黎尹瑶受不了地大翻白眼,终於下了最後通牒。「你再不快点说到底打电话来做什麽,我就要挂电话了。」   「吼~~好啦好啦!」陈晓秋在电话那头哀号了声,总算愿意说出目的。「人家想要你陪我去买毕业舞会穿的衣服嘛!」   「又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你干嘛吞吞吐吐的?」真是的,这事有那麽难以启齿吗?实在搞不懂她耶!   「我怕你会笑我嘛!」陈晓秋无奈叹道。   「你白痴啊!怕我知道还找我陪你去?」这是什麽逻辑?她都搞不懂了。「什麽时候啦?」   真的很浪费钱耶!不过是个毕业舞会而已,有必要那麽大费周章吗?像她觉得随便穿件洋装就算正式的了。   不过每个人的生活环境及想法不同,想在毕业舞会上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女为悦己者容,小秋八成是想让她男朋友惊艳吧?   既然她的心情烂到爆表,又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打电话给昭元哥,倒不如陪小秋出去逛逛也好,反正都大四了,今晚她又没课,不用赶着回家。   「现在啊!」不然她干嘛挑这时候打电话?   「约在哪儿?」   「就约在敦化南路路口的面包店好了。」   一个小时後,两个女孩在面包店前会合,开开心心地牵手前往商店街购物。   花了两、三个小时,终於买到陈晓秋满意的衣服,两人选了一家冷饮店坐下休息,洋溢的青春气息全然不输给高照的艳阳。   「对了,你决定毕业舞会的舞伴没?」陈晓秋边喝着冰咖啡边问道。   「没,」十分爽快,因为她连找都没找,也没有男生来约她……喔,不,除了那个花心的班代之外。   不过因为班代太花心,她根本不列入考虑,以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成了班代那众多女友的攻讦对象。   「难道你要一个人参加喔?」   陈晓秋傻眼,就她所知,她所认识的女同学都有男伴,就她一个形单影只,岂不会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教务主任不是说,不是校内的同学也可以?你随便找一个来嘛!」   随便找一个?她到哪儿去随便找一个,她身边的男性就只有……眼角不经意瞟过前方不远处,一对说说笑笑走在一起的俊男美女穿越马路而过,她顿时不由自主地从位子上站起——   「瑶瑶?」现在是什麽情况?她干嘛突然站起来?   陈晓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好友。   黎尹瑶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对男女,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抽紧。   对街人潮拥挤,大概是路人经过不小心撞了那名女子一下,她身边的男人立即伸手扶她,并以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开来往的行人,看来好体贴。   「怎麽会……」那的确是昭元哥没错,但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他不是才说这辈子不结婚,要和她在一起的吗?怎麽现在他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那举止、动作,任她怎麽看都像挺在乎那女人的样子……   「欸~~瑶瑶?黎尹瑶!你在看什麽啦?」陈晓秋东看西看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有点不耐烦了,用力地拉着黎尹瑶的衣角。   「啊?」她恍神地轻应,才一眨眼的瞬间,就已失去吴昭元和那女人的踪影。   「你到底在看什麽看得那麽入神?」陈晓秋好奇死了,一见她有反应,忙拉着她追问。   「没……没什麽。」她失神地摇头,脑海里全是刚才入眼的画面。   那真的是昭元哥吗?   如果是,那他几天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又算什麽?   还是说,他没回家的这些天就是和那女人在一起?!   胃部一阵抽紧,一堆心惊胆颤且没有解答的问号不断绕着她旋转,挥之不去。   明明是她自己拒绝了昭元哥,昭元哥是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性,有几个红粉知己无可厚非,那麽现在她在难过个什麽劲儿?   天啊!她都搞不懂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了!   夜幕低垂,时间缓慢地走着,黎尹瑶像尊木头娃娃般坐在客厅里,凝着好似没在动的时钟发呆。   为什麽从下午看见昭元哥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之後,她的心就像踩不到底的浮萍,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难道……难道那意外的一夜,让她的心思起了要不得的化学变化,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昭元哥靠近?   还是她将昭元哥当兄长,纯粹是她自以为是的错觉,其实她潜意识里根本不是那麽想的?   怎麽办?她的心好慌,谁能给她正确的解答?   就在她不安地蜷在沙发里缩成一团时,突地大门传来开门的声响,她猛一抬头,便见吴昭元略显疲累地推门而入。   「昭元哥!」   他回来了!他终於回来了!一见他进门,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彷徨彷佛都长翅膀飞走了,她难掩激动地跳下沙发朝他跑去。   「你……尹瑶?」   吴昭元才关上门,旋身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身影,她整个人扑了上来,害他心口一提,公事包一扔,反射性地稳住她的腰。   「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怎麽都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感受着他的体温,没来由一阵鼻酸,毫无预警地掉下泪来。   「不然你也应该打通电话回来,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恶劣?!」   吴昭元僵得像根木头,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几天没回家,一回来就受到她如此「热情款待」,霎时有种像在作梦的错觉。   「……你别激动,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心头窜过一抹热流,他哑声低语,却没敢放任自己的手环抱她。   以为她会对夺了她清白的自己深恶痛绝,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需要时间整理情绪,所以一忙起来也就刻意忽略该打通电话交代她一声,没想到结果还真叫他惊喜!   只不过她说得够明白了,她不要他,所以他只能像个哥哥一样守在她身边,就只能是个兄长的身分,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   第五章   「呜~~」她压根儿没将他的安慰听进耳里,一劲儿抱着他的脖子低泣。   「尹瑶,你这是……」   他暗叹一口气,抱住她也不是,推开她更不是,他都要心力交瘁了。   「我问你,下午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约莫是哭够了,她好不容易松开他的颈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自己哭湿的脸,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还紧贴着他,更没注意到自己质问的口吻像极了吃味的小妻子。   「我没有啊!」哪来什麽女人?他这几天为了一块游乐园的预定地,和一个意见很多的客户不断周旋,经常忙得连三餐都没时间吃,哪还有时间去跟女人鬼混?   「明明就有!」她伸手扯住他的领口,明明想摆出凶狠的气势,可惜她力气不够大,扯着他的衬衫反倒像在撒娇。「我下午在东区看到的,你别想骗我!」   「我没事骗你做什麽……等等,你说东区?」倏地一丝记忆闪过脑海,他蓦然想起似乎真有这麽一回事。   「对,东区。」被她和晓秋差点逛烂的黄金地段。   「那是公司客户好不好?你没提我都忘了。」就是那个女人,龟毛得要死,害他耗去不少时间。   他扯了扯领口,後知後觉地发现她还紧贴着自己,身体再度变得僵硬。   「真的?」她像个疑心病很重的妻子再问。   「你不会要我对天发誓吧?」他暗叹,鼻端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教他不禁心猿意马了起来。「小姐,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她是怎麽了?都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他,却又这般毫无分际地贴靠着他,她到底想要他怎麽做才满意?   「嗯?」她微蹙秀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霎时一张小脸胀得火红,一连退开好几步。「对……对不起,我我我……」   「别你啊我的了,更不用道歉,我没放在心上。」失去她的体温,他感到有点冷,旋身闪避她的眼。   虽然忙着与客户周旋,但她的身影时不时地出现在他心里,教他一根蜡烛两头烧。   想她,却又提不起回家的勇气,反正公事繁重,索性在公司的沙发上和衣休息,可当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还是无法阻止想她的心绪,拖着疲累的身体开车回家。   这段感情来得突然,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浑然不察地闯进心底进驻紮营,等他迟钝地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却不得不将这情苗连根拔起,即使这样还是非天天与她见面不可,这感觉真是……水深火热啊!   「昭元哥,你看起来很累,我去帮你放洗澡水……」感受不到他的挣紮,她还陷在自己太过大胆的惊吓里,连忙找个理由闪避他。   孰料她才一转身,一只有力的臂膀倏地扯住她的手腕,差点没让她惊叫出声。   「别忙,我自己来就好。」他像被烫着似的松开她的手。   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依赖她了,或许他该学着凡事自己动手,毕竟她快大学毕业了,终有一天得脱离他的羽翼,去寻找自己的一片天地。   看着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公事包,然後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黎尹瑶突然心一酸,低声啜泣起来。   「……干嘛又哭了?」   她的轻泣声像根强韧的细绳,更是拖住他的脚步;他僵了僵,无法置之不理地再度回头。   「我今天才知道你这麽爱哭。」   一直以为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女人,但今天她变了,变成一个爱哭包;可他何尝不是?他也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昭元哥,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虽然放洗澡水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但这个家里里外外的事她都做过,现在他连这点小事都不要她帮忙,是不是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你在胡说什麽!」他狼狈地撇开脸,天知道他有多渴望她……但他不能啊!   「那为什麽连放洗澡水都不让我做?」她可怜兮兮地抬起泪眼望向他。   「你不可能帮我放一辈子洗澡水。」他艰涩地吞了下口水,心脏微微揪疼。   「为什麽不能?」她绕到他面前,不让他闪避自己的眼。「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得到。」   「够了!桂再说了!」他微眯双眼,恶狠狠地瞪她。「你到底懂不懂女人为男人放洗澡水是什麽意思?!」   她眨眨眼,隐约意识到那是种亲密的举止,她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   「什、什麽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他想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不懂就不要随便给承诺。」有时女人过度天真,对男人是种天大的折磨;他闭眼轻叹,不想再与她僵持下去,转身就要回房。   「昭元哥!」凝着他的背影,想想自己一整天的心焦与难受,她霍地下定决心似的坚定地拉住他。「我知道自己在说什麽,让我来吧!」   她知道她在做什麽?要真知道的话,他话都说得这麽白了,她还会笨到坚持帮他放洗澡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麽草包。   任由莲蓬头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身躯,他愕然地发现仅只是这样想着她的事,他的身体竟然也会产生反应?真是天杀的有鬼!   他懊恼地关掉水龙头,跳进她为他放了热腾腾的水的浴缸里,将身体沉到水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舒爽地浅叹一口气。   这几天真是累坏了,在公司也没办法好好睡觉,连澡都是利用员工休息室随便洗一下就算数,还是回家才有这麽舒服的澡可以泡,果然回家才是明智之举。   只不过她为何会如此坚持为他放洗澡水咧?还在意他跟那名女客户是什麽关系,难道他没回家的这几天她想开了,愿意和他交往了?   呿~~卡早睡卡乌眠,想那些不可能的天方夜谭做什麽?   如果有那可能,早在他提出两人在一起的要求时,她就会答应他了,而不是拖过那麽多天之後才改变主意。   将浑身泡得通红,他才通体舒畅地由浴缸里走出来,随意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便走出浴室。   「昭元哥,你洗好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黎尹瑶突地推开房门走进来,霎时与他大眼瞪小眼,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啊~~你干嘛突然跑进来!」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反应不及失控地叫出声来。   「啊~~你干嘛不穿衣服啦!」她是要拿洗干净折好的衣服进来给他,因为前几天他不在,她不好自己跑到他房间,可她没料到他已经洗好澡并走出浴室,更没料到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瞬时惊羞交加的大叫。   「你等等、等等,先转过头,我、我先穿衣服!」他手忙脚乱地急着找衣服,不忘命令她把脸撇开。   「那……那你要穿快点喔!」她的脸好烫,即便只有一眼,她都清楚看见昭元哥的身材一级棒!   「别催,我尽量。」越催他越乱,脚都差一点套不进裤子里了。   身後传来窸窣的穿衣声,黎尹瑶的心情微微悸动。   昭元哥其实非常尊重她的想法,纵使两人的关系已不复往日单纯,但因为她的拒绝,所以他也谨守礼数地不曾对她有任何轻薄的举动,就算是现下这等尴尬的局面,他都顾虑到她的感受,要她别过脸去。   她上辈子烧了什麽好香,这辈子才能得到昭元哥对她百般的照顾及尊重,这样的男人如果她不懂得好好把握,那她几乎可以肯定,未来一定不会遇到比他对自己还好的男人……   「昭元哥……」她心一动,冷不防地转过身面对他。   「……」夭寿!他上衣还没穿咧,还好他刚拉上运动裤,不然可要被她看光了!「等等,我把衣服套上。」   「没关系啦!」她把拿进来的干净衣服放到床上,微红着小脸抬头看他。「昭元哥,你……前几天的话还算数吗?」   「什麽?」呆呆地凝着她的脸,他的脑袋倏地失去运作功能。他一整天说过那麽多话,她问的是哪一句?「哪句话?」   「就是……就是……」她轻咬下唇,害羞地低下头。   「嗯?」怪怪~~她是怎麽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他可没见过她这样子。   平常她可伶牙俐齿极了,经常说得他回不了嘴,现在是舌头打结还是怎的,声音全糊在嘴巴里了。   「就是你问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那句啦!」她被问急了,羞窘地飞快说完,这会儿不只脸儿红,连耳根都红了。   「呃……」该死!她又提那话干嘛?为了那句话,他懊悔得连家都不想回。「不是说别提了吗?你当我没说过就好。」   他尴尬地把上衣套上,因此没注意到她害羞的模样。   「所以呢?」   她的心凉了大半截,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   因为她没有当场答应他,所以他反悔了,还是他觉得下午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客户比较适合她?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什麽所以?」他踱到床边的矮几前拿起烟盒,由里头抽出一根烟。   既然她无心跟他在一起,这个话题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否则,只是徒增感伤及他的难堪罢了。   「所以你改变主意,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她颤着声在他身後轻问。   总算意识到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才放到嘴里的烟差点没咬紧地掉落在地;他俊眸微瞠,带着错愕转身瞧她。   「你这麽问是什麽意思?」不敢再随便挖坑让自己跳,他索性挑明了问。   「我……」这种事由女人开口好像太主动了点,可是,可是她想趁他的心意还有可能尚未改变之前,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愿。「我是说,如果你的心意还没改变,或许我们可以……」   「这种事没有或许。」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如此简单而已;还是说,她的拒绝已有了转圜的余地?这个可能性令他止不住心跳加速。「但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记得你已经很清楚地拒绝我了。」   也是,是她自己拒绝了这个机会,现在哪有脸反悔?她羞惭地低下头,转身就要离开。   「尹瑶!」没想到他却突然伸手拉住她。   「昭元哥不必安慰我,我没事。」她头也不回地低语。   「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麽?」她怎能这样点了火就想走?这样没头没尾的岂不是吊人胃口?好歹也得说清楚才能走。   「我……」她难受地泛红眼眶,哽着声说不出话来。   「你怎样?」微一施力将她扳正,硬要她面向自己不可。「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不准走。」   「昭元哥……」她眼眶凝着泪,不明白自己最近怎麽这般易感。「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她就是很矛盾嘛!   「那就慢慢说。」很好,只要她肯说,他多得是时间听她说。   「我真的不知道。」她摇头,雾色的眼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下午我在东区看到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一颗心就一直悬浮着;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遇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所以我才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要答应你……」   她以为自己只当他是哥哥,但这根本不是对哥哥该有的情愫,她从没体验过这种感受,一颗心像要被撕裂成两半,让她好慌又好怕,好怕从此就会失去他。   「说快点!」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躁动,他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考虑得如何,急迫地催促道︰「你的决定是什麽?」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凝着他。「我想跟你在一起……唔!」   她没时间把话说完,因为吴昭元已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火热的唇不由分说地印上她尚在张合间的小嘴,将自己的气息传送给她。   他的唇舌放肆地钻进她嘴里,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勾卷着、逗弄着,像嬉戏又像挑情;一双大掌难耐地在她身上探索,那是他回家至今拼命压抑、全然不敢造次的事。   「唔……」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吻有如此大的力量,她双腿无力地依附在他身上,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光了。   她无力地揪紧他的棉衫,纵然已经历过男女之事,但那次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才是她有感觉的第一回!   「你怎麽会突然改变主意?」当他好不容易放开她的唇,气息同她一样不稳。   「我说了啊!以後我可能没办法再遇到像你对我这麽好的人了嘛!」她喘着气重复一次。   「只因为这样?」他的眼黯了黯,难掩失望地轻叹。   她能这麽想已是奇迹了,不然他还要她怎样?坦白说,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失望个什麽劲儿,但总是期待能得到她更多一点在乎。   「……不然呢?」她小脸微红,再看他竟有种全新的感受。   不知是下午看到的画面刺激的结果,还是被彼此的关系丕变所影响,更有可能是因她首次见识到他的「美男出浴图」,她竟觉得此刻的他看来特别有男人味,令她不自觉地怦然心动。   夭寿喔!她不会是思春了吧?   和昭元哥住在一起那麽久都不曾发生过这等现象,怎麽今天既没有流星雨,也没有日全蚀,她却反常地见了他就脸红心跳,这改变到底是为哪桩?   「该不会是你暗恋我很久了,现在才敢说出来吧?」他蹙眉苦思,两条浓眉几乎耸成一座小山。   「……我干嘛暗恋你?要暗恋你早在那天就答应了,哪可能拖到现在?」她差点跌倒,为他的异想天开。   「也对。」说得也是,逻辑不通。   他想了想,拟出一个可能性。   「还是你觉得我配你稍嫌年纪大了点,所以你需要时间考虑?」   「才不是!」拜托~~这年纪的男人最有魅力好吗?比她学校里的男同学成熟稳重多了。「你跟我差不到十岁,年纪一点都不大。」   他挑眉,心情更为飞扬了些。   「现在或许还不觉得,等我步入老年,而你恰好进入狼虎之年,到时你就会嫌弃我了。」不过事情不能高兴得太早,有些事还是得未雨绸缪才是。   「……我没有你想得那麽肉欲好吗?」要命!话题突然就跳到这麽暧昧的阶段,她娇羞地赧红小脸,略显担忧地低下头。「而且你都不怕我以後会拖累你,我又怎麽会嫌你大我那麽几岁?」   「拖累什麽?」他不明所以地问。   「照顾孤儿院的事啊!」那是极长期且沉重的负担,没有耐心及耐力的人恐怕很难撑得下去。   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帮你忙的。」   「我知道。」她绽开浅笑,但笑里仍有一丝浅愁。「但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把我当什麽人了?」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头顶上浅叹。「除非你先放弃,不然我一定会比你撑得久。」   她感动轻笑,笑中带泪。   昭元哥果然是好人,还宠她宠得无法无天,这样的男人好在她有把握住,不然她可要懊悔终生了。   「昭元哥。」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更往他怀里钻了些。   「还叫我昭元哥?」他轻笑,爱极了她软软的音调喊自己的名。   「人家喊习惯了嘛!」突然要她改,有困难喔!   「嗯,你高兴就好。」不过是一个称谓,只要她喜欢,他无所谓。   「以後你要是像这阵子这麽忙,能不能麻烦你抽空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会胡思乱想。」她再也受不了这样没有半点他的消息,尤其又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麽刺激的画面,要她不胡思乱想根本不可能。   「是我不好。」他轻叹,後悔自己那麽钻牛角尖,才会让两人都痛苦。「那天晚上气氛闹得那麽僵,又被你直接拒绝……你知道,男人总是爱面子的。」   他的意思是,被她拒绝,他感到很丢脸吗?   其实一点都不,她只是一个结没打开,现在还不是想通了?只不过多花了点时间而已。   「所以对你来说,面子比我重要?」故意逗他似的,她轻笑地挑他语病。   「胡说八道。」他在她面前还有面子可言吗?再不堪的面相都让她看尽了,竟然还说这种话,真是死没良心的小东西!「是我工作真的很忙,再加上心想你可能短时间内都不想看到我,所以就忽略了。」他简单地交代过去。   「那以後……」   「知道,我绝对不会再那麽粗心了,嗯?」他坚定地保证。   两人相拥好半晌,当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她微微僵了僵,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亲昵关系。   「昭元哥,你忙了这些天一定很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喔喔~~虽然她也有点期待啦,可是他刚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累,而且突然要跟他那般亲密,她感到十分害羞,因此她试着稍稍推开他一些。   吴昭元微挑眉,凝着她的眼透着了然的笑意。「怎麽?这次换你想逃了?」   「没、没有啊,我能逃到哪里去?」   哎呀!够识破了,真糗!她结结巴巴地否认。   「是啊,你只能逃到有我的地方。」有他就有她,或许在相遇之初,就注定他俩之间解也解不开的牵扯,而他完全不排斥这样的缘分,还很感谢上苍将她送到自己身边。   因为她,他的生命旅程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他的人生也因而变得圆满。   「这样讲有点肉麻耶!」不过她不讨厌就是了,甚至还感到些许甜蜜呢!   「有吗?不然你说你想逃到哪里去?」抬起她的下颚,他轻啄她的嘴角哑声轻问。   「你又欺负我。」她噘了噘嘴,指责他的坏心。   「哪有?」他傻眼,怎麽又说错了吗?   「有,你欺负我没地方去,故意气我的。」她不是很认真地轻哼。   「天地良心,我承诺过会对你很好的,怎麽舍得欺负你?」他大叹,不着痕迹地将她往床边带。「在床上的时候例外。」那根本不叫欺负,那叫取悦,以後他会慢慢教会她体验其中的奥妙。   「呃……」真的要喔?讨厌!好害羞喔!「你不是很累了吗?」   「嗯哼。」累归累,该做的事还是得尽力完成,而且……「现在先教你男女之间的第一课,做爱是男人减压的良方,再累都要做。」   「……」是这样吗?他是不是在诓她啊?!「真的假的?」她的语气充满怀疑。   「你何不自己试看看就知道了?」   第六章   他邪恶一笑,突地一把将她抱起,引起她尖叫一声,惊骇地抱紧他的脖子,换来他朗声大笑。   黎尹瑶迷恋地盯着他笑开怀的俊颜,这是她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第一次看他笑得这般开心;以往的他即使是笑,都带着点其他的涵义,像是冷笑啦、嘲笑之类,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大笑,整个人彷佛发亮了起来。   「在看什麽?」将她抱到床边放下,他恶劣地用自己的体重重压她。「看你老公长得帅吗?」   「噢~~」她哀叫了声,其实并没有真的被他压疼,感觉得到他还是小心地没把全身重量全压向她。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击似地捶了他一记。   「谁说不结婚的?还老公咧!」   「情人之间还是可以用老公老婆称呼啊!」她这个新新人类还要他这个LKK来教喔?果然男女之间她还是彻头彻尾的生手啊!他故意把脸凑向她,以鼻尖磨蹭着她的。「还是你想嫁给我?」   「少胡说!」她皱皱鼻子,伸手将他的脸推开。「我告诉过你我不结婚的!」   现在感情才刚起步,谈婚姻未免早得过分,而且目前她连大学都还没毕业,也想过自己的志向恐怕不适合婚姻,加上昭元哥本身也对婚姻这玩意儿兴趣缺缺,那麽又何必去触碰极敏感的那一块呢?   「很好,两个人只要有心在一起,不一定需要那张纸,你说是吗?」他是真心那般认为。   「嗯。」她乖巧地点头。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得准,能和昭元哥在一起多久也无人能预料,毕竟人心会变,说不定哪天他们之间的哪一方变了,就该当缘分尽了而分开;不过她是死心眼,要她变恐怕比登天还难,倒是昭元哥的机会比较多……哎~~想那些干嘛?人生就是该把握当下啊!   「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以双臂抵在她的头左右两侧,低头细细吸咬着她的红唇,温柔吸吮的舌尖不断产生酥麻的快感,让她的气息逐渐变得不稳,自鼻尖发出甜腻的娇喘,并混杂了些许热气。   因他温柔的吻,她全身隐隐发烫、泛疼,且难以控制地轻颤。   「想啊……」要是不想就不会那麽挣紮了;启齿的瞬间,她被吮肿的双唇稍稍张开,看来更显诱人。   吴昭元微抬上身,眷恋地以指尖轻抚她湿润美丽的红唇。   「怕吗?」没忘记适才的她还想逃躲,他因而担心她还没做足准备。   第一次在双方都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发生,已经足够他懊悔的了,他不希望再带给她第二次同样的伤害。   黎尹瑶用力地摇头。或许刚才她真有那麽点怕……不,与其说怕,不如说害羞,其实她从没怕过昭元哥,即使失身於他之後都不曾。   「因为是你,所以不怕。」她凝着他俊俏的脸庞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该感谢你的信任吗?」他轻笑,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也很感动她对自己的信赖。   「因为你一直对我很好啊!」她也笑了,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将他缓缓拉向自己,以行动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她是他的!也只想成为他的,这一次她没有醉,很清醒,她只想好好地感受他。   吴昭元的眼神变得幽黯,他低头覆上她的唇,这次较先前的吻更为狂野而热情,被点燃的火焰让人意乱情迷,无法忍耐与泄漏的声音都变成细碎的喘息。   因为想听她发出更多甘甜的呻吟,吴昭元细细啃咬着她柔软的下唇,并一路往下,延伸到她雪白的颈部,同时双手也开始卸除她身上稍嫌碍事的衣服。   「唔……」   身上的敏感点因他拉扯衣服的动作而若有似无地被刺激着,加上他的吻在她颈项间留下湿热的湿滑路径,她无法压抑地发出一波又一波难耐的呻吟。   这是什麽感觉?好像喝醉了那样,全身像要烧起来似的灼热,当他吻上她的锁骨,她不禁倒抽口气,仰起头露出颈间引人遐想的优美弧度。   如此敏感的反应教她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正当心头乱颤之际,男人的气息突然远去,压在身上的重量也突然减轻。   「昭元哥?」怎麽回事?他怎麽突然离开,是改变心意准备休兵了吗?   她不解地张开迷蒙的眼,耳边霍地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她循声望去,映入眼里的,是正在把刚穿上不久的衣服褪去的吴昭元。   全身只剩一条子弹型紧身内裤的他,露出一身平常全包覆在衣服底下的结实肌肉,充满了性感的魅力,让黎尹瑶的小脸一片嫣红,心跳紊乱。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刚才惊鸿一瞥,她一定没看清楚,更别提上回她根本是烂醉,因此他摆出健美先生的姿势,大方地展现自己的身材。   「你很搞笑耶!」她被逗得乐不可支,爬坐起来边笑边拍床垫,很显然地被取悦了。「别摆出那种姿势啦!笑死我了!」   「很好笑是吗?」他的嘴角抽搐了下,迅速地跳上床,再度用强壮的身体将她压倒。   ……   太过强烈刺激、太过疯狂的激情,令初尝情欲的黎尹瑶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力地昏眩在他怀中……   吴昭元心疼地让她在床上躺好,爱怜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後,才翻身在她身侧躺下。   从现在开始,他的世界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她的存在让他感到十分满足——不晓得这算不算「家累」的一种?他不禁笑了,一点都不排斥这样的负荷。   十几分钟後,失去意识的黎尹瑶幽幽醒转,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吴昭元怀里;他身上传来的暖意让她觉得好舒服,她不禁挪动身体更贴近他一些。   今天之前,她没想过自己会和昭元哥变成这样的关系,但,能被昭元哥这样呵护疼惜,她觉得好幸福……   察觉她的动作,吴昭元侧过脸和她视线相对,黎尹瑶霎时红了小脸,羞窘得不太敢看他,只能把小脸藏进他的肩窝。   「怎麽了?」   他轻笑,以指尖轻画她的手臂,勾起她肌肤上敏感的鸡皮疙瘩。   「现在才害羞不会太迟了吗?况且做到你昏过去,说明我的技术还不赖,这有什麽好难为情的?」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脸皮这麽厚!」反正昏倒的又不是他,他要怎麽说都行,哼!   「不错嘛,还挺有精神的喔你。」他大笑,突地一个翻身,轻松自在地再次压上她。「看来我们还可以再战一次,嗯?」   短兵相接,她立即感受到抵在自己腿窝间的硬挺,不禁大惊失色。   「你你你……你怎麽还这麽有『精神』?!」她不敢置信地惊呼,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明明才做了一次就厥过去,全身还隐隐酸疼,尤其是腰部和难以启齿的私处更是敏感,可他却这样精力旺盛……一想到以後要经常照顾他的「性福」,她就觉得前途无「亮」。   「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怎麽可以这麽简单就放过你?」   他又笑了,这可是让他体验到史无前例情感纠葛的她才有的「福利」喔!   「放心啦,今天就到此为止,反正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一阵甜蜜涌上心头,黎尹瑶伸手抱了抱他。   「干嘛?难道你还没满足?」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的拥抱是求欢的暗示。   「不是啦!」她羞窘的抬头瞪他。「抱一下不行喔?」人家就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嘛!   「可以,你爱怎麽抱就怎麽抱。」坦白说,他还真不习惯和人这般接近,即使是以往的女伴都不曾,但因为是她,他宠溺地应允,并展臂给她一个大熊抱。   「噢……我快没气了啦!」   要命!他这麽用力,几乎挤光她肺部的空气,她娇嗔地哀叫。   「你看,我就说你会哀哀叫的吧。」他摆出一副「我没说谎」的得意表情。   「你……那种叫跟这种叫不一样啦!」她再怎麽笨都分得出来其间的不同好吗?可别把她当成小鬼那麽好骗。   「是喔?」他还在笑,温柔指尖轻抚着她被自己肆虐过的红唇。「那你喜欢哪一种?」   「……不告诉你!」她胀红小脸,羞恼地撇开脸。   「不行,你非得给我一个答案不可。」他可不是那麽容易放弃的男人,她越逃避,他就越想知道答案。   他以双掌将她的脸扳正,重重地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吻。「不然我就做到你投降为止!」   「……」   哎呀~~糟了个糕,她好像被他找到控制自己的方法了,以後可怎麽办才好?!   感情的滋润让黎尹瑶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益发性感动人,无可避免地引来许多单身男性的注意,尤其是夜间部大学里那些年纪不一的男大学生,见到她更是惊艳不已,对毕业舞会的邀约霎时如雪片般飞来。   「哇~~你现在行情超级看涨,我们这些有『家室』的家伙全被打入冷宫了。」午後,陈晓秋边在打工的餐厅擦桌子,边嘟嘟囔囔地对前来寻她杀时间的黎尹瑶发牢骚。   「神经喔!你都有男朋友了,还要什麽人邀你?」黎尹瑶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她的无病呻吟。   由於今晚昭元哥有应酬,加上她又没课,几乎有一整天的空闲,因此才会出门找好友杀时间,不意一来就听她直发牢骚,害她有种来错了的感觉。   「话不能这麽说啊!就算是苍蝇蚊子也好,至少让我们觉得自己还有点可看性。」陈晓秋没好气地补上一句。   「够了没你,连苍蝇蚊子都好喔?」她笑得溢出泪来,没想到好友会饥渴到这等程度。   「是啦是啦!反正没有男朋友的你是不会懂这种哀愁的。」陈晓秋无奈地再叹,倏地,她像想到什麽似的低下身来,将嘴凑到黎尹瑶耳边。   「干嘛?」她反射性倒退一步,大概是感染了吴昭元不喜与人太过近距离接触的习惯;不过和他在一起时例外。   他常教她要懂得提防别人,她都有听进去,大概是吃多了他的口水才……哎哟~~怎麽在这时候想起这个,实在好害羞喔~~   「怕啥啦!我有悄悄话要问你啦!」陈晓秋差点没伸手从她的头巴下企,硬是搂着她的肩小声嘀咕。「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谁……别乱讲。」她心虚地胀红小脸,眼神没敢直视她地乱飘。   「真的没有吗?」陈晓秋狐疑地直盯着她。「看起来就像有蛋白质的滋润啊……」   「什麽蛋白质的滋润?」她傻乎乎地反问。   被她这麽一问,陈晓秋也没来由地微红了脸,声音变得更小。「就是男人的那个嘛!」   「那个是哪个?」她还是不懂,满头雾水地再问。   「就那个嘛!」陈晓秋差点没绝倒,她索性小声地附在黎尹瑶耳边跟她咬耳朵。「知道了吧?」   只见黎尹瑶整张脸红透了,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她就要爆血管了呢!   「死小秋!不要乱讲话啦!」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在冒烟了。   「我才没有乱讲。」   女人嘛!咕来就像花一样需要滋润的啊!真是的,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都没有。   「是你没注意自从我交了男朋友之後,皮肤变得有多好。」她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黎尹瑶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自恋的女人看起来还真可怕呢!   「对了对了,你到底决定好毕业舞会的男伴了没?」说起她受欢迎的程度,陈晓秋就忍不住要问上这麽一句。   众家男丁齐争艳,到底花会落谁家?她都要好奇死了!   「呣……」   黎尹瑶思忖了下,她其实是想邀请昭元哥跟她一起出席的,但又担心没事就爱待在家里的昭元哥拒绝……或许她该找个时间问他一下。   「还没有。」   「真是够了你,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喔!」陈晓秋不禁猛翻白眼。   就在两个女孩的交谈稍微停顿一下之际,突地一道清亮的乐音介入,引来陈晓秋的注意。   「什麽声音。」   「我的手机啦!」黎尹瑶吐了吐舌,她差点都忘了昭元哥前几天才帮她办了一支手机呢!   「你不是不办手机的吗?」有鬼喔!以前说什麽都不肯办手机的人,突然有了手机,难不成她真的交了男朋友?!   「呃……办就办了啊……我先接电话啦!」她心虚地由包包里拿出新手机接听。「喂~~我是尹瑶。」   知道这手机号码的只有两个人,不是昭元哥就是孤儿院院长,正是她最熟悉的人。   「尹瑶,我记得吴先生是做房地产的是吗?」果然手机那头传来孤儿院院长的声音,一开口问的竟是吴昭元。   「是啊院长,怎麽了吗?」敏感察觉院长声线里的紧绷,她不禁握紧手机跟着紧张起来。「你找昭元哥有事喔?」那怎麽不直接打电话给昭元哥呢?   她和院长生活多年,十分了解院长淡定的本事,她一直以为院长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慌失措的人,就因如此,她才会没来由地跟着紧张。   「因为我遇到一点土地产权的问题,偏偏紧急的时候又联络不上吴先生,所以我才打电话问你看看。」院长语气急切地解释。   「那……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她一听跟着焦急不已,恨不得自己有能力可以立即帮院长解决麻烦。   「暂时可能没有,不过得麻烦你,一旦联络上吴先生,请他务必和我联络。」   与院长没讲几分钟,黎尹瑶很快地挂了电话,一脸忧心。   「干嘛?怎麽脸色那麽难看?」陈晓秋察觉她脸色不对,关心询问。   「没,我有点事要先回家了。」   她抓起包包,突然就走出餐厅。   「欸~~要我帮你叫车吗?尹瑶?黎尹瑶~~」   完全没听到好友在身後叫唤,黎尹瑶已经背着包包绝尘而去——   虽然院长并没有要黎尹瑶马上回到孤儿院里,因为就算她回去恐怕也帮不上忙,但她心里急,还是决定先回去把状况弄清楚再说。   在赶往孤儿院的路上,她好不容易联络到前往收讯不良的郊区游乐场预定地视察、即将返回台北的吴昭元,黎尹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不晓得自己到底在紧张个什麽劲儿。   「怎麽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吴昭元的声音透过手机听起来很遥远,却不难听出他为了她的紧张而紧绷的情绪。   「发生了什麽事?」   「刚刚院长打电话给我,说孤儿院的土地产权有问题……」她急忙把院长的来电转述一次。   「没关系,你先别急。」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他决定更改接下来的行程,到现场总比在电话中容易将状况弄清楚。「这样好了,你先回院里等我,大约半个小时後我在那里跟你会合。」   「好。」还能怎麽样?她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於是,她依照原先的计划先回到孤儿院,才跑进院长室,还来不及深入了解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吴昭元已经赶到。   「院长,麻烦你把问题的经过说一遍可以吗?」   他一来就切入主题,完全不嗦。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今天近中午时分,一批人来到孤儿院,秀出土地权状,表示这院址属於私人土地,现在所有人要收回土地另作他用,交代只给孤儿院三天的时间搬走,到时如果院方尚未准备好,他们还是会依约进行拆撤的动作,因此希望院方能全力配合。   当年院长是接手另一名老修女遗留下来的旧院区经营,但因那名老修女突然过世,她也找不到任何相关档,不过基於接手之後院里的生活都还算顺利,所以她压根儿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权状上有没有注明这块土地是属於谁的财产?」吴昭元神色凝重地询问重点。   这下真的麻烦了,人家可是有土地权状在手,纵使他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颠倒是非,除非能说服对方继续把土地借给院方使用,否则就得筹资看能不能买下土地,这一切都得先确认土地属於哪个单位方能行事。   「等等喔,我记得土地的主人有个很特别的姓……」院长当时有顺手记下来,她翻找着资料繁多的桌面,好不容易将记事本找了出来。「是个叫宇文锋的先生。」   宇文锋?怎麽这名字似曾相识,她是不是曾经在哪里听过?黎尹瑶侧头思索着,不意看见吴昭元的脸色已然转青。   「昭元哥?」她担忧地轻喊,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麽了?脸色好难看。」   「啊?」吴昭元猛地回神,见她一脸忧色,他不禁放软脸部紧绷的线条,浅笑地屈起指轻触她蹙起的眉心。「没,没太特别的事,你别乱想。」   两人间亲昵的小动作看在修女院长的眼里,心下打了个突——这两个人不会「来电」了吧?怎麽看起来像一双情感浓郁的小情侣?   噢天啊~~感谢主,尹瑶这可怜且善良的孩子找到她人生的依靠了吗?   修女院长悄悄地作了个祈祷的手势,心下为黎尹瑶感到开心。   虽然她和吴先生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她深知他是个有爱心的人,加上相貌堂堂,又有稳定的工作,这几年下来她确实也感受到吴先生良好的人品修养及长期对尹瑶的耐心付出,倘若尹瑶能和他凑成双,不啻美事一桩。   「院长,那位宇文先生跟我算……呃,有点交情,关於搬迁的事就先搁着,等我跟他沟通後再看看是否得找新址搬迁好吗?」吴昭元的脸色难看归难看,但该做的事、该讲的话他可没忘。   既然有心要和尹瑶维系长久的关系,而这家孤儿院对她又是极重要的情感依归,那麽他就不能放任这家孤儿院被那个男人拆掉;看来他无可避免地得和那个人正面交锋了。   只不过……这事会不会太过巧合了?难道实际上另有玄机?   第七章   「呃是,吴先生是专家,你怎麽说我们就怎麽做。」修女顿时回过神来点头称是。   没想到吴先生竟和宇文先生熟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有交情应该就比较好讲话,而且她对土地方面真的一窍不通,一时间也不晓得该朝哪个方向寻找资源,既然吴昭元懂这方面的条例规章,她们照做就是。   「你放心,这两天我会尽快给你消息。」他承诺自己会加紧脚步进行,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家孤儿院。   「感谢你鼎力相助,要是没有你,我和院童们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院长感激地再三道谢。   「不必客气,那,我和尹瑶就先离开了。」再待下去可没办法解决问题,他得快点联络老妈,跟那家伙取得联系才行。   「请慢走。」   修女院长客气地送他们离开,待吴昭元与黎尹瑶走远之後,修女院长回头望着自己从年轻经营到老的孤儿院,心头感慨万千。   主啊~~请千万保佑吴先生能和地主达成共识,否则她和这些院童就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回家的路上吴昭元一直没有出声,而坐在一旁的黎尹瑶也感觉情况有异,没敢开口打扰沉默的他。   「在想什麽?怎麽都不讲话?」一直到两人进了家门,吴昭元才意识到她沿路都不曾开口,微带歉意地凝着她。   「没有啊,我看你好像在想事情,所以不想打扰你。」她摇头,并不介意他的沉默。   每个人都有想安静的时候,即使是活泼好动的她都如此,沉稳内敛的他更容易会有那样的状况,更何况他的工作繁重,还有更多更多她不了解的公事要处理,因此绝对有留给他思考空间的必要。   不过她隐约间觉得,他的沉默或许和那个叫宇文锋的男人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当时一听院长提到这个名字,几乎马上就变了脸色……   「来。」   他突地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往沙发入座;待她坐稳,他以双掌包覆着她的手。   「有些事,我认为有让你知道的必要。」   先前因为她没有机会接触那个人,所以他没特别提及那个名字,但现在那个人已危及她在乎的孤儿院,所以他还是得说清楚讲明白。   「昭元哥,你想说什麽?」直到现在她还是改不了口,唤他的名後面非得加个「哥」字。   「你还记得跟我妈吃饭那一次,後来进来的那个男人吗?」他盯着她的眼问道。   「记得。」她点头,没敢忘记那是他的父亲;只要是有关他的一切,她都细细地记在心里。「他是你爸爸。」   「对,即使我懂事之後就不曾那样叫过他。」他苦笑。   黎尹瑶难受地反手握了握他,藉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没事,我没你想得那麽脆弱。」他轻叹,感谢她总是如此温柔地陪在他身边。「我一直没告诉你,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很重要吗?」她微愣,对於长辈未必得知道名字,反正都是以尊称称呼。   「在今天之前不是很重要,但现在开始,很重要。」握住她的手收拢了些,他瞬也不瞬地说出那个人的名。「他,姓宇文单字锋,是宇文国际代工企业的总裁。」   黎尹瑶惊讶地张大小嘴,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尤其在得知他掌握了孤儿院的未来後,她更是不敢忘记,但她千料万料,怎麽也料不到他竟会是昭元哥的父亲。   怪不得刚才在孤儿院里,昭元哥听到那名字时的表情会那麽难看……   「那你……」像那样的大人物,怎麽会让自己的孩子跟母姓?即使是婚姻外的孩子也一样。   「吴昭元是我成年後自己改的名字,因为我不屑用他的姓。」如果她还有印象,他在喝醉的那晚曾向她提过关於那个人的不负责任。   「嗯。」她明了地点了点头;她还记得那晚的谈话内容。「那……我能知道你原本的名字吗?」   其实既然他不使用那个原名,那麽那个名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可她就是想知道他的一切。   「宇文蔚。」他都快忘了那是他的名,早就被冰封在他不愿触碰的最隐暗角落。「是他取的名字。」   啊咧!难怪和吴妈妈吃饭的那个晚上,宇文锋曾提及宇文蔚这个名,所以她在听到院长说出宇文锋的名字时才会觉得有点耳熟!   「我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和他有所交集,但如今看来是做不到了。」他轻叹,视线凝在她身後空气中的某一点,看似有些神游。   「怎麽说?」这她又不懂了。   「因为孤儿院,因为你。」他将视线调回来,重新凝定在她清秀的小脸上。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以掌心的触感证实她的存在。   「如果要拿到土地所有权,我势必得向他低头,当然他会借机要求我认祖归宗……」   他怀疑宇文锋根本就派人在监视他,更甚者,早就清楚他和尹瑶交往中的事实,不然不会毫无预警地出手动孤儿院那块地。   那家伙简直是只狡诈的老狐狸!   「昭元哥……」   她感动地偎进他一些,心里为他感到不舍及不平,但她又不能狠下心让孤儿院里的院童和修女流落街头,她所能做的只有矛盾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他反问。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需要再去面对以往的不愉快……」她说着说着都快掉泪了。   「傻瓜。」伸手揉乱她的发,他爱极了她柔软的发及全身的每个部位。「这件事不只牵涉到你,还有许多院童的未来,我怎能眼睁睁的让它发生?」   而且那只老狐狸摆明了是冲着他来,她和孤儿院不过只是那只老狐狸利用的棋子,他自然不可能把帐算在他们头上。   「等会儿我就请我妈把他约出来谈,看他是要怎样的条件才肯让出那块地,就算得买下来也可以谈,总之我不会让他把孤儿院给拆了。」   冤有头债有主,拖了这麽多年,也该是和他算总账的时刻了。   「买下来?!应该会很贵吧!」她惊讶地瞠大双眼。   「再贵也得买,不然要让他拆吗?」他抹了抹脸,若是那人肯开价还好,怕就怕他死咬不让。「反正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就是了。」   「你对我真好。」她感动不已,娇羞地抬起头亲吻他的嘴角。   「……你是在勾引我吗宝贝?」他的眼神黯了黯,眸心闪动着浅浅的欲望诡光。   「不好吗?」她怯怯地後退了些。   「非常好。」伸手将退开的她拉回来,他就喜欢她腻在自己怀里。「我接受你的邀请,但重点是,你想在哪里进行?」   「什麽意思?」即使和他欢爱数次,但在情欲方面她还是新手,不是很明白他的问题。   「要在这里做,还是房间、厨房或阳台?」他邪恶地凑在她耳边低语,嗓音沙哑而性感。   她一定不知道,当她露出像现在这样迷惘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狠狠地欺负她。   当男性的气息随着说话的吐纳喷拂在她耳际,加上他性感得犹如抚摸般的嗓音勾刮着她的耳膜,她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阵轻颤,肌肤更是敏感地扬起鸡皮疙瘩。   「神经!哪有人在那些地方做那种事?!」她轻喘口气,不敢置信地娇嗔,无法想像他说的那些地方也可能变成情欲的战场。   「每个人都这麽做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哎~~她果然还是太单纯,他的教学进度显然太过缓慢,得加紧脚步才行。   「胡说八道!」她害羞地推开他站起,逃避的意味十分浓厚。「不跟你说了,我要回房……啊~~」   孰料身体还来不及站稳,突然被他扣住细腕,微一施力又让她跌回沙发……不,跌进他怀里。   「又想逃了,嗯?」   他稳稳地将她搂在怀里,火热唇舌轻啮她敏感的耳廓,大掌更是堂而皇之地覆上她的裙摆下缘,且有往上攀爬的趋势。   「别闹……」不是吧!他不会真的想在客厅就……   「谁在跟你闹?我再认真不过了。」用膝盖压制住她不安分想落跑的腿,他有太多方式能将她锁在自己怀里。   他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已然由她微敞的领口窜入,甚至直接探进她的胸罩。   「啊……」可恶!每次他一碰她,她就止不住浑身发软——   「宝贝,你叫的声音真好听。」听着她娇媚的呻吟,总能让他欲火旺盛、火力全开,借着她更骚浪的叫声来证明自己的强悍。   「嗯!」她闻言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那羞人的声响。   「你这是无声的抗议吗?」他挑眉,为她的天真感到玩味。   所谓呻吟,就是无意识地发声,既然是无意识,就很难用意志力控制;不过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挑战她的意志,就看谁能撑得久喽!   「……」她闷哼,拒绝看他脸上得意的表情。   「你要知道,我能亲吻的不仅只是你的小嘴……」   他说到做到,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放纵的舔吮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夕阳透过窗棂映进屋里,在窗棂的斜影覆盖下,无辜且诱人的小红帽终究浑身瘫软地被饥渴的大野狼一口吞噬,沉溺於无边的欲海……   喂饱亲亲小女友,吴昭元将累瘫的黎尹瑶抱进房中,体贴的为她乔好舒服的姿势并为她盖上被子,浅浅地在她额上亲吻了下,然後站在床边凝着她好半晌,他才缓步走出房间,到书房打电话给母亲吴丽伶,希望她能帮忙尽快安排自己与宇文锋的「战局」。   其实他可以跟母亲要对方的电话,但电话里恐怕没办法把事情讲清楚,而且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电话里就和他吵起来,那孤儿院的未来势必化成泡影,所以他宁可和宇文锋面对面解决问题。   他主动表示要和宇文锋见面,对吴丽伶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   多年来她苦无机会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地坐下来吃顿饭、谈谈心,每次当那对同样出色的男人出现在同一场合,不是吴昭元兀自离开,就是像两只战斗的公鸡般针锋相对,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令她伤心。   但这回不一样了,儿子主动要求与老爸见面,这是多麽令她惊喜的事,因此她忘了该问清楚儿子找宇文锋的缘由,在接到儿子的来电後立即着手安排双方会面事宜。   在宇文锋爽快的应允下,时间很快敲定,就在隔天的晚餐时间,而地点,则挑选在上次不欢而散那家餐厅内的同一个包厢,条件是要吴昭元偕同黎尹瑶一同出席。   吴丽伶对于宇文锋的条件感到莫名其妙,但没有多问,既然他们父子俩都有心要和对方见面,且尹瑶也不算外人,一同出席又何妨?於是她直接将通话内容转达给儿子知道。   在得知宇文锋挑选的地点之後,吴昭元大概猜得到宇文锋的用意——他大概是想在跟上次同样的地点洗刷自己带给他的羞辱吧?这种心态实在很小家子气。   不过无所谓,不管那只老狐狸心里作何想法,他在乎的只有尽快见面解决孤儿院的土地问题,其他的通通不重要,除了要尹瑶出席这一点。   难道宇文锋知道他和尹瑶的关系?至於要尹瑶出席的理由……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上,他眉心紧蹙,暂时还推敲不出宇文锋的想法。   倏地一双柔软的雪臂由身後抱住他,他微一怔愣,浅笑地低头亲吻那双偷袭的藕臂。   「怎麽不多睡一会儿?」   将身後的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他宠溺地把玩她的纤纤长指。   「一个人不好睡。」她耸耸肩,已然习惯身畔的床位有他。「你呢?你把公事带回来处理了?」不然怎会跑到书房来?   「没,院里的事比较重要,所以我请妈帮我联络了宇文锋。」他约略把刚才做过的事简单向她交代了一番,当然,宇文锋提出的条件也清楚地转达。   「为什麽要我去?」她也感到疑惑,就算她跟孤儿院有关系,可也轮不到她出席这种场合。   「你怕?」好笑地锁着她的眼,除了先前情感不明时,她有时会刻意逃避他之外,他可不认为她是个胆小鬼。   犹记得多年前有一次,他接受院长邀请,到孤儿院了解尹瑶在校的学习状况,不意他车子才驶到孤儿院外尚未停妥,就见黎尹瑶卷起袖子,一脸生气的追着两个大男孩跑——   他蹙起眉心下车,一把扯住像颗子弹般往前冲的黎尹瑶。   「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追着男生跑?」这成何体统?   「放开我!」她胀红小脸,火大地直想推开他的箝制。   「黎尹瑶!你给我正经点!」他恼火地对她低吼。   她狠震了下,失控的情绪蓦然归位。「你这麽大声做什麽?」   「如果你不像个泼妇在街上追着男生跑,我就不会这麽大声。」他的眉心纠结,为的就是她的失控演出。   「如果不是他们取笑我们是没爸妈的孩子,我才没那闲工夫动手打他们!」她气到眼眶泛红,以更大的音量向他吼回去。   那声低哑的嘶吼深深敲进吴昭元心里,他顿时明白,她的抓狂其来有自,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肤浅,而是为了扞卫院童的尊严……   那件事至今他还印象深刻,所以在他心里,她永远不会是个胆小鬼。   「也不是怕啦,只是想不透为什麽。」她摇摇头,倒很确定自己心里并没有恐惧的成分。   「嗯,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只能等明天才能看清状况。「管他的,明天视情况再应变就是,你千万别往心里头摆。」   「知道啦!我没那麽笨好吗?」她抿唇浅笑,舒服地赖在他怀里轻叹,未几,低声唤他。「昭元哥。」   「嗯?」他很享受这样依偎的感觉,即使什麽都不做,他也满足到不行。   「如果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他们会不会……」   「不会。」很快地阻断她未竟的话语,他甚至不必听完就知道她想说什麽;他牵起她的手,像揉面团那般轻轻揉捏。「不管他们有什麽想法,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承担,懂吗?」   真的能那麽简单吗?她低下小脸,不敢像他那样乐观。   再怎麽说他都是人家的儿子,而且宇文先生又有显赫的背景,她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宇文先生怎麽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她呢?   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向昭元哥说的,因为她已经给昭元哥惹了太多的麻烦。   倘若真有那麽一天,她会知道自己该怎麽做,才是对昭元哥而言最好的抉择——   好在大四快毕业了,所排的课不多,因此黎尹瑶参加宇文家的聚会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吴昭元为她准备了一袭漂亮粉色洋装,穿上之後青春可人,完全衬出她年轻的本钱。   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吴昭元一同来到饭店,即使有披肩保暖,黎尹瑶仍感到没来由的寒凉,一张小嘴抖颤个不停。   「怎麽了?」走在身边的吴昭元清楚地察觉到她的颤抖,不由得握紧她的手给她温暖。「别怕,有我在。」   黎尹瑶感动地睐他一眼,有他在身边似乎能驱赶些许寒意,即便寒意仍不留情地由脚底往上窜。   一走进包厢,吴丽伶和宇文锋已然在里头等候,一见他们进来,吴丽伶立即起身招呼。   「来来来,快坐下。」她热切地招呼着,脸上堆满笑意,却在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时微微一愣。「你们这是……」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他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宇文锋边啃瓜子边哼道,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这……」不是吧!他们相差近十岁耶!   「女人不懂就闭嘴,过来乖乖坐好,别再讲话了!」   宇文锋不耐烦地命令道,教吴丽伶无奈地听令闭嘴坐下。   「先坐。」   体贴地为黎尹瑶拉开椅子让她入座,吴昭元才随後就座,一入座便直视宇文锋。   「宇文先生,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你吵架,而是很认真地想跟你谈……」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叫我宇文先生,那我们还有什麽好谈的?」原本还期待儿子会喊他一声爸,没想到他没叫就算了,还刻意拉开父子间的距离;宇文锋心下一沉,控制不住扬起的脾气,愠恼地回道。   吴昭元咬了咬牙。「我以为我们可以公事公办。」   「撇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倒说说你有什麽本事跟我谈?」宇文锋完全不留情面地再刮他一顿。   每天想找他谈生意的家伙不胜枚举,他一个三十出头岁的毛头小子,若非因为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可能空出时间跟他谈什麽。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找自己的儿子麻烦,而是多年来他一直找不到和儿子修复情感缺口的机会,为了关心儿子在外生活的情况,他还得请征信社出马,仔细研究过征信社回报的内容後,他才晓得老爸在过世前留了这麽一条後路给他——   原来孤儿院的土地是他老爸留下来的,老爸过世之後自然由他继承,他一直没注意到这块地,因为那地点并不适合建工厂;没想到现在就因为这块地,他和儿子之间终於找到了共通的交集点,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儿子身边的那个女孩,黎尹瑶。   现在那两个年轻人正打得火热,男人嘛!总是呵疼女人多一点;他年轻时不懂,以致亏待了丽伶他们母子,现在他有心想弥补,只好利用儿子心疼那女孩的心态来为自己铺路。   他老了,两腿一蹬之後连一毛钱都带不走,但他留下的企业体需要有才能的人来接手,他看来看去只有儿子有这能耐,加上元配也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所以他非得让儿子心甘情愿地认祖归宗才行……   感觉黎尹瑶的手用力地握他一下,吴昭元深吸口气,硬是吞下满肚子鸟气。   「我今天想跟你谈的事是有关那块孤儿院使用的土地,我相信贵公司应该也有利用行善的名义来节税,你别跟我说贵公司不用这一套。」   一般的大公司企业为了节税,方法可说是千奇百怪,做善事是最基础的一环,能为公司省下不少税金。   「我能行善的单位多如牛毛,你说我为什麽非得帮助那家破烂的孤儿院不可?」宇文锋挑眉,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把话说开。   吴昭元的眼角抽搐了下,还来不及发火,不料身边的小女人已经坐不住了——   「宇文伯伯,你说话一定要这样夹枪带棒的吗?」若今天宇文锋是针对她,那麽无论他说什麽,她都虚心接受,但他将矛头指向养大她的孤儿院,她就一整个沉不住气。「昭元哥是很诚恳的想跟你谈,你这样的态度要我们如何谈下去?」   她的反应出乎宇文锋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小孤女,八成就是畏畏缩缩的不够大方,没想到她胆子竟大到敢跳出来直指他的不是,这实在……太有趣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又是想和我谈的态度吗?」他故意板起脸反将她一军。   「我……」黎尹瑶暗自喊了声糟,她不会又闯祸了吧?!   第八章   「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别找她麻烦。」吴昭元怎受得了让她被宇文锋如此左削右刮?他沉声低语,警告的意味十分浓厚。「你要什麽条件尽管开出来,只要合理的范围内我都可以配合,再不然你就把地卖给我。」   「你倒是挺在乎她的嘛!」宇文锋大笑,极为赞赏他不拖泥带水的谈判方式,但他还是别有想法。「不过你死心吧!那块地我是绝对不卖的。」   要是把地卖了,他就没了逼儿子回宇文家认祖归宗的筹码,他才没那麽笨!   「你到底想怎样?」吴昭元蹙起眉心,大有他若不直接说清楚讲明白,他就要带尹瑶离开的态势。「到底什麽条件赶紧说一说,反正最糟的状况顶多搬迁院址。」   只是一旦搬迁工程就大了,况且未必能在短时间里找到合适的地点,光是院童的临时住所及上下学的通勤问题就足够人伤脑筋的了!   「好。」   见他即使被打压,气势却仍与自己不相上下,宇文锋又感叹又欣赏,他的江山总算有人可以接棒了,不过还没那麽轻易让儿子过关便是。   「你要那块地的所有权并不难,只要你回宇文家认祖归宗,改回原来的名字,继承我的事业……」   话还没说完,他顿了一下,吴昭元清楚他的条件还没开完。   「还有呢?你不会对我这麽好吧?」他嘲讽地嗤道。   宇文锋搓了搓下巴,刻意跟儿子开个恶质的玩笑。「还有,你要娶我为你物色的女孩为妻。」   「啪!」   他的声音才刚收尾,只见吴昭元已然脸色铁青地拍桌站起。「办不到!」   「你不想要那块地了?」欸欸欸!这麽沉不住气可不行呐~~谈生意嘛,总是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的,还有商量的空间嘛!   「要。」吴昭元的胸膛随着压抑的情绪急促起伏,地,他当然要,只是强人所难的条件他做不到。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搬迁了。可一旦院方开始有所动作,难保这只老狐狸又会出花招……该死!真让人头痛!   「那我的条件你又说做不到?」这样交易要如何成交?   「只要你用心对我妈好,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要我认祖归宗也行,横竖不过是个名字,但要我娶你物色的女人为妻,我做不到!」他激动得差点没把牙给咬断。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见他反应这麽大,带着些许促狭的玩兴,宇文锋以眼角偷觑了黎尹瑶一眼——   哎呀~~小女孩整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可是非常糟糕的。   要成为他宇文家的少奶奶,就要有天塌下来都得维持淡定姿态的本事,以後得再教育教育才行。   他并不是真心想拆散儿子和他的女友,只是儿子让他受过太多气,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修理修理这浑小子,他当然要好好借题发挥一下,好让这小子知道谁才是老子!   「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不肯将问题重心转移到心爱的女人身上,吴昭元硬是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我可是只有你一脉单传,你怎麽可以不结婚?!」宇文锋傻眼,怎麽他没心要对黎尹瑶负责吗?这话他也讲得出来,简直……简直跟他当年一样混蛋!   「因为我不想跟你一样!」吴昭元被逼急了,顾不得血缘、情面什麽的,到嘴边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整个包厢里陷入一阵静窒,安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晌後,宇文锋抹了抹脸,起身招来吴丽伶搀扶。   「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後,如果你还是坚持现在的答案,那麽就别怪我把孤儿院给拆了!」   昏暗的床头灯显示主人应该就寝,可躺在床上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双眼圆瞠,一个瞪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一个则侧身面向房间墙面,丝毫不见半点睡意。   「抱歉,我把事情搞砸了。」翻身搂住她背着自己的娇躯,吴昭元满心懊悔地反省。   要是他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再请妈花点心思敲敲边鼓,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哎~~懊恼啊!   「不,别这麽说。」黎尹瑶轻颤了下。「你做得够好了,如果是我,或许我也会作同样的选择。」   只是孤儿院怎麽办?那些院童又该怎麽办?   而且能让宇文伯伯看得上眼的媳妇人选,一定比她好上百万倍,样貌、学识不用说,光家世就是压倒性的胜利,她怎能自私地霸占昭元哥,破坏他可能得到的美满幸福?   「不,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权状拿到手,不然院里那些孩子太可怜了!」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间,内心泛起深深的无力感。「明天我再跟妈商量对策,无论如何都得打赢这场仗。」   这已不只关乎他个人的事了,而是牵涉到许多无辜可怜的孩子,若不是因为他,那些孩子不必面对这等不堪的局面。   黎尹瑶闭了闭眼,好半晌才旋身窝进他的怀里。「谢谢你,昭元哥。」   「别挖苦我了,要不是因为我,你跟孩子根本不必受这些惊吓。」他自嘲地苦笑。   「别说了。」她双眼泛红,好在房里灯光昏暗,不致让他瞧见自己早已泪眼婆娑。   若有意似无意,她的红唇贴着他的胸口缓慢亲啄、移动,很快便听见男人惊喘的低呼。   「你该死的在做什麽?!」   在双方情绪都如此低潮的时候,她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些什麽?他讶然地哑声低吼,身体却要命地呈现出最直接的原始反应,感觉下腹的欲望已然苏醒。   「抱我,昭元哥。」她好冷,需要他的温暖给予抚慰,唯有他能做得到。   「尹瑶……」低头凝着她的眼,隐约瞧见眼角处似乎有光影闪动,他心一紧,俯身吮去她眼角的水珠。「别哭,要怪就怪我不好。」   黎尹瑶用唇堵住他的自责,小手在他胸口上胡乱抚摸,边难耐地拉扯着他的睡衣,动作之大彷佛和他的睡衣有仇似的。   她的热情很快地感染了对她完全没有免疫能力的吴昭元,他跟着拉扯她身上的衣服,两人四唇紧紧相贴,任谁都舍不得稍离对方一点。   夜已深,春情浪漫,情人夜未眠……   没有乐观到认为态度强硬的宇文锋会收回条件,更没有自信比得过宇文锋看上眼的媳妇人选,一向乐观进取的黎尹瑶被打败了,驼鸟地决定退出战场。   趁着吴昭元在欢爱过後沉睡之际,她睁着眼挨到天际微亮,蹑手蹑脚地整理简单的行李离开吴家。   没有地方可去的她自是不可能再回孤儿院,那跟女儿回娘家的意思没两样,三两下就被找到了,因此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好友陈晓秋身上,希望她能暂时收留自己。   当然她没笨到未留只字词组就拍拍屁股走人,否则昭元哥一定不知道她为何跷头,因此在离开吴家之前,她留了张纸条给昭元哥。   里面的意思大约是她放弃了照顾孤儿院的志向,请求他务必接受宇文伯伯的条件,回宇文家认祖归宗、迎娶宇文伯伯中意的媳妇人选,最重要的是希望他可以拿回孤儿院的土地所有权,好让那些无依的可怜孩子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她知道这麽做很自私,把自己的责任全丢给昭元哥扛,但为了昭元哥的未来着想,她情愿背负自私鬼的罪名,即便会被恨一辈子都无怨无悔。   等她毕了业赚到钱,她会以无名氏的名义汇款回孤儿院聊表心意,只是恐怕不能再回她那打小长大的地方,否则让昭元哥抓到可就不妙了。   陈晓秋一大清早就被电铃声吵到抓狂,满肚子火气冲冲地打开家门,却在看到她双眼红肿地像鬼一样站在自家门口後,什麽气焰全被吓跑了,闷声不吭地将她领进门。   大概是跟寄宿的亲戚吵架了才跷家的吧?陈晓秋心底暗忖,却贴心地没多追问她理由,就这样二话不说地收留了她,反正这里也是租来的,多一个人没差。   陈晓秋的帮助暂时解决了她住宿的问题,虽然她身边还有存款,但也不能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因此她央求晓秋在打工的餐馆为她找份工作。   就这样,课余时间她开始在餐厅厨房里洗碗兼打杂。   这份工作虽然是油腻了点,但因为不必在外场抛头露脸,完全免去被昭元哥撞见的可能,她个人觉得非常适合自己;根据老板娘的说法,若不是原本那个洗碗的阿婆因为家人不想让她这麽辛苦而离职,她还挣不到这个工作咧~   百善孝为先,感谢阿婆的家人带阿婆回家赡养天年。   在餐馆的厨房窝了近半个月,工作越来越上手,连厨房的阿伯都夸她勤快。   她也利用没班的时间努力找新住处,只可惜这些时日来完全没有找到适合的租屋;晓秋知道之後还安慰她慢慢来不急,让她感觉「出外靠朋友」果然是至理名言,对她而言相当受用。   可这天一早起床,不晓得是吃坏肚子还是怎的,胃部突地涌现恶心感,害她一下床就直冲厕所,干呕得差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   「怎麽搞的你?一大早闹胃痛喔?」听见那教人跟着反胃的干呕声,同住的晓秋关心地凑过来询问。   「不知道,一起来就……呕~~」   黎尹瑶的干呕现象持续了大约五分钟,陈晓秋见情况不太对劲,坚持将她绑到医院看医生。   没办法,就是有这麽不合作的病人,非得用绑的才肯上医院就诊,谁知道结果一出来,差点没把她吓坏——   「要死了、要死了!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麽迷糊,难道你一点怀孕的自觉都没有?!」   打从听了报告,陈晓秋就紧张地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黎尹瑶摇摇头。或许是还忙着适应环境的改变,也或许是太多忧虑挂在心上,她还真的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呢!   说来也是她自己疏忽了,不曾想过受孕的可能……她轻抚尚未隆起的肚子,没来由心下一阵怅然。   新生命的出现本来是件喜事,但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她都决心要和昭元哥切割了,偏偏这时小孩来报到,叫她要怎麽办才好?!   「你给我老实说喔!孩子的爸到底是谁?」陈晓秋像个自家女儿被欺负的大妈似的追着她逼问,边问还边惊恐地捧住脸颊。「天啊~~你该不会是出了什麽恐怖的意外吧?!」   难怪喔~~难怪半个月前会红着眼跑来找她,一定是被哪个禽兽给欺负了,怕丢脸没敢报警才会躲到她这里。   这下好了吧!事隔半个月,什麽鬼证据七早八早就被洗干净了,看她肚里那块肉该找谁负责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黎尹瑶好无言,认为晓秋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   「还是哪个天杀的吃了不负责?」陈晓秋像个大姊头似地挽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看在咱们是好姊妹的分上,说出来,我去替你讨个公道!」   黎尹瑶的反应是摇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任陈晓秋再如何追问,她一律不予理会地冷处理,让陈晓秋莫可奈何,问了几次之後就没劲了,自此不再探问这个问题。   为了肚里意外多出来的那块肉,黎尹瑶放弃了足以让所有毕业生艺high翻天的毕业舞会,独自留在陈晓秋的住处休息。   坦白说厨房的工作虽然很适合她,但工作量挺吃重的,屁股连沾上椅子坐下的时间都没有;也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这两天她的脚开始出现水肿现象,因此不论晓秋如何想说服她一同参加毕业舞会都被她所拒,今天就好好休息,躺在床上抬腿,好减缓腿部的水肿现象。   现在舞会应该进行到很High的阶段了吧?晓秋那家伙一定兴奋死了!   就在她把两条腿抬高靠在床边的墙上,边瞪着天花板边算时间时,屋子外的电铃突然响了——   「哪位?」   她放下双腿,下床走到门边对门外喊道。   「我是房东太太,来收房租的。」门外传来一道女音表明身分。   「好,麻烦等我一下。」她想起晓秋昨天确实曾跟她提过这回事,转回房里拿出皮包准备付房租。   她和晓秋说好了,住在这里的期间,她会分担一半的房租,现在她先付,等晓秋回来再向她收另一半房租就好。   她打开房门,才漾开笑脸准备把房租交给房东太太时,却一眼瞧见房东太太身後那抹高大且熟悉的身影,顿时令她无措地让皮包掉落在地——   「欸……这位先生说他要找借住在这里的小姐,应该是你没错吧?」见她一脸惊讶,房东太太不甚确定地问道。   她接到陈晓秋的电话,要她到宿舍收房租,还请她顺道带这个等在大门外的男人一起过来;她和这个陌生小姐是不熟啦!不过晓秋当她的房客好几年了,应该不会找她麻烦才对。   「……是。」黎尹瑶回过神来,颤着手捡起地上的皮包,拿出几张钞票微颤地递给房东太太。   或许她应该否认自己认识那个男人,让房东太太撵他走人,但在他那双饱含谴责的黑眸注视下,她着实提不起那个勇气撒谎。   「认识就好。」房东太太松了口气,数了数钞票的张数,开心地露出笑容。「数目没错,那我先走啦!你们慢聊嘿!」   虽然留一个大男人和那女孩在一起好像不是很妥当,但人家都说认识了,她也没资格管人家什麽,那,就酱喽~~   待房东太太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黎尹瑶才轻声低喊。「昭元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为了不让他找着,她冒着延毕的风险,学期末好几堂课都没去上,甚至连他送给她的手机也不敢开机,没想到还是被他找着了。   「不请我进去吗?还是我们回家再谈?」吴昭元的眼角抽搐了下,将她较先前削瘦的身影深深映进瞳底,教他一阵心疼。   「我……我跟朋友分租这里,不方便让你进来,我也不能跟你走,我怕她回来找不到我……」她咬了咬下唇,脑袋乱成一团,连自己说了什麽都不清楚。   「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一句话打碎她所有的藉口,他感谢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全然信任他的女大学生。   「怎麽会……」她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不明白晓秋怎会和他有所交集。   「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所有经过。」   陈晓秋的住处距离吴家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却几乎将整个台北市都翻过一遍,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二十分钟後,两人回到吴家客厅,所有摆设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他再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疑问句。   「……如果你要问我离开的理由,我应该在纸条上写得很清楚了。」该不会晓秋连她怀孕的事都让昭元哥知道了?她心口一提,选择安全的回应。   倘若晓秋那妮子敢连那麽重要的事都出卖她,有机会她非剥了她一层皮不可!   吴昭元深深地凝她一眼,随後在沙发上坐下。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会认识你同学?」他烦躁地由口袋里拿出烟盒,正打算拿出里头的烟,却又像想到什麽似的顿了下,再将开启的烟盒合上,随手丢到沙发前的矮几上。   「我不知道昭元哥和晓秋有那麽熟。」熟到连她藏在她的租屋处都招供出来。   「我跟她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意思是他和陈晓秋一点都不熟。   「那你怎麽知道她……」收留我?!   「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因为他太忽略她所有的生活细节,他才会找她找得那般辛苦。「还好我还知道你念哪所学校,那麽要查到毕业舞会的时间就不是难事。」   天知道为了寻她,他像个疯子似的跑到大学的毕业舞会会场,每抓到一个学生就问对方认不认识黎尹瑶,大部分的学生都当他是疯子,直到陈晓秋带着强烈质疑的眼神站在他面前。   她听其他同学说起,有个男人一直在问谁认识黎尹瑶;这个消息让她起了好奇心,并在同学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她在角落偷偷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终於上前和他攀谈,而且一开口就是爆炸性十足的问句——   「你,就是尹瑶肚里孩子的爸爸吗?」   他被炸得七荤八素,愣在当场鸽晌完全无法反应,最後还是陈晓秋好心地用手肘撞了撞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是个失败的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女人怀孕了都不知道,还让她带球落跑,离开自己半个月之久,他都要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你……为什麽那麽傻?我明明叫你不要找我的!」至此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寻她,做了以往绝对不可能做的蠢事,教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以为我是随便跟你玩玩的吗?」他烦躁地扒扒黑发,俊颜窜过一抹可疑的深赭。「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会轻易给承诺的人。」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蠢,但那场舞会可能是他寻得她唯一的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   如今她就站在他面前、在他的地盘上,再蠢,他都甘之如饴。   「昭元哥……」她哭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站在客厅中央,连靠近他一步的勇气都提不起。   是她,是她自以为是的逃离才让他受委屈,更让他饱受同学们怪异的眼光,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怎麽还有那个脸靠近他?!   吴昭元僵在沙发上,恶狠狠地瞪着她,她的哭声哭碎了他的心,她的泪颜几乎要夺去他的呼吸,僵持了数秒之後,他终究还是投降了,起身朝她走近——   「还要离开我吗?」在距离她一臂之遥处停下,那是他还能hold住自己行动最近的距离,再靠近一点,他就会忍不住冲动地拥她入怀。   在那之前,他需要她的亲口保证。   他太没安全感了,一再被感情伤害,童年为亲情所伤,现下为爱情所苦,饶是钢铁般的男子也承受不住这样蚀心的折磨。   她摇头,用尽全身的力量摇头。   「说出来,我要听到你的声音,说出来让我听见!」他的双拳紧握在身侧,几乎就要压抑不住拥抱她、安慰她的冲动。   「对不起……昭元哥,对不起!」   在他即将破功的前一秒,眼前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已然泪奔直扑他的怀抱,抱着他放声大哭。「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啦~~」   吴昭元用力闭了闭眼,感觉这半个月所承受的煎熬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救赎。   他终於甘愿伸手环上她的腰、肩膀,紧紧抱住她,让彼此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唯有如此,他才能确定到她已真正回到他身边,未曾在他生命中消失……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直到她的哭声渐渐止歇,他抵着她的头轻问。   「什麽?」她都哭糊涂了,根本搞不懂他在说什麽。   「你怀了我的骨肉。」这麽重要的事,她还想瞒他到什麽时候?   「呃……」喔喔~~她是个失职的妈妈,只顾着自己哭得乱七八糟,都忘了孩子的存在呢!「嗯,是啊,医生说快两个月了。」   他僵了僵,认真的在脑子里计算受孕的时间,随後惊讶地瞠大双眼。「那不就我们第一次就……」   「差、差不多那个时候啦!」她小脸赧红,压根儿没料到那时会刚好是她的受孕期。   「哈!一次就中,我真是太厉害了,弹无虚发。」他得意地笑了,结果後来的欢爱全成了空包弹,原来第一次就已经「闹出人命」了。   「还笑!」她白了他一眼,这阵子可是很认真的想过接下来会遇到的问题。「以後这孩子就跟你一样,从母姓,跟我姓黎。」   可怜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注定和他爸爸有同样的身世——宇文伯伯太强势,一定会想尽胳法逼昭元哥娶他中意的媳妇人选……   终章   「那怎麽行?」他立即发声抗议。「我是孩子的爸爸,孩子当然跟我姓!」   「那我请问你这个新科爸爸,你要让这孩子姓吴还是姓宇文?」她没好气地问道。   说到这个敏感话题,就不得不想到孤儿院那块地,到底这件事解决了没?   「这个喔……你说呢?」他神秘兮兮地笑了。   「……那不如你先告诉我,孤儿院要搬迁吗?」既然他想打哑谜,她就陪他玩一下,反正两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牵连在一起,回答一题等同回答两题。   「还好好的在原来的地方屹立不摇。」他再度勾起嘴角,洋溢着得意的浅笑。   「喔。」只不过,她似乎没有很开心。「谢谢你。」   「黎尹瑶,有什麽话就说出来,不准你有话放在心里不讲。」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那颗小脑袋八成又在想什麽他绝对不会喜欢的事。   「没、没有啊!」她心虚地否认。   「不说?」他眯起眼,危险地盯着她。   「没有怎麽说?」她苦笑,避重就轻地回避他的问题。   「不说拉倒。」没想到他倒是挺豁达的,没有一再逼问。倏地,他扬起指,像在计算什麽似地弹弄几下。「待昭元大师好好的算上一算。」   「噗~~」黎尹瑶不禁喷笑出声,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什麽毛病浮你?别逗了吧!」   「嘘,我算到了。」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唇,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你心里一定在想,可怜你得和吴妈妈一样步上情妇的後尘,只能隐匿在吴昭元……不,宇文蔚的背後,当个永不见天日的小三。」   但见黎尹瑶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眼神里充满了惊奇。   「嘿嘿~~我又中了,对吧!」他贼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胡说八道!」她轻啐,却无法欺骗自己不曾这般想过。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但她的心已完全交付给昭元哥了,偏偏宇文伯伯要他娶别人……她到底该收回自己的心,还是认命的当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可重点是,她的心还收得回来吗?   「不管我有没有胡说,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他笑着揽着她的肩说道。   这话着实够狠!竟要她亲眼目睹心爱的男人去娶别的女人,新娘却不是她?!   而且为了保住孤儿院,每每将不婚主义挂在嘴边的他竟能如此喜悦地提及自己的婚礼……她到底是不是该後悔自己提出希望他保住孤儿院的要求?!   声音稍落,他立即察觉她身子一紧,巧妙地避开他的碰触。   他暗叹。「黎尹瑶,我刚才才跟你说过,心里有什麽不痛快要全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我没有。」她否认到底。   她还能说什麽呢?连婚礼都能毫无芥蒂地告诉她了,证明那已注定成为事实,就算她哭、她闹,又能改变什麽?   悲伤的自怜狠狠地压盖过她心头的不平及愠恼,而若不是她不够好,当年她的亲生父母又怎会忍心将她弃养在孤儿院前?!   心头长年累积的负面阴影要命地在此刻约好了同时运转,教她纵使心里有苦,也无法诉诸於口……   「你或许骗得了我,但你骗得了你自己吗?」不顾她的抗拒,他硬是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屈起指不容她拒绝地抬高她的下颚。「你何不问问我的新娘是谁?」   「我怎麽可能认识宇文伯伯看中的媳妇人选?」她微感鼻酸地移开视线不瞧他。   那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好比云与泥的出生背景、生活环境,她要是猜得到才有鬼!   「我保证你一定认识,而且没有人比你认识得深。」他眸中带笑,话中有话地暗示。   她眨了眨眼,水眸渗入一丝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是要娶院长吧?!」院长才是她最熟悉的人啊!   「笨蛋!」他差点当场晕死过去,好气又好笑地轻敲她的额。「你这颗脑袋到底都装了什麽?我的新娘是你啊大笨蛋!」   「我?!」他说了什麽?昭元哥要娶她?怎麽可能?!   「当然是你。」   哎~~她露出迷惘又可爱的表情,偏偏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尽情地欺负她,这下该怎麽办才好?   「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他柔声宣示潜藏的爱意。   她怔愣好半晌,倏地用力的推开他。   「尹瑶?」啊咧!她的反应未免太另类了吧!这样对待她未来的老公、她肚里孩子的爸爸,不会太不道德了点吗?   「不行啦昭元哥,我不能嫁给你。」她一脸正经地拒绝他的求婚。   宇文伯伯根本不会答应的,他又何必执意去挑衅宇文伯伯的力量?为了不增加他的负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为什麽?!」这个答案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设定里,他几乎要惊声尖叫了!   「你忘了我不结婚的吗?我不能嫁给你啦!」她一退再退,退到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想法是会改变的啊,你看我不也想婚了?」奈安捏!他有种拿石头砸自己痛脚的错觉。   「不一样,我又不是你。」   「……」意思是他很善变就对了是吧!「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变成私生子?!」他试着动之以情。   私生子比跟她一样的孤儿更惨耶!她也曾经有过童年的阴影,难不成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亲自体验看看?!   「我可以让你收养他,但我不要结婚!」她固执地再次拒绝。   「那有什麽不一样?!」不管是收养或婚生子女,一样都是他的亲骨肉,他都爱啊!   「不要就是不要!」她吼着,突地转身冲回她的房间。   他愣住,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招。   「尹瑶!」但他没有愣太久,很快便拔腿追去,可惜在追上的前一刻,房门在他眼前无情地砰然关上。   他奋力地拍打着门,意图将她逼出房间。   「黎尹瑶,开门!出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不要!」她的声音由门板的另一侧传过来,同样是无情的两个字。   「……你嫌弃我是私生子,还是嫌我配你太老?」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她的一再拒绝让他很受伤,害他好想哭喔!   「都不是!我只是想依自己原本的人生计划走而已。」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得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啊!」吴昭元又气又急,奋力地敲打房门。   「吼~~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才要跟我结婚?」她再丢出新的质疑。   「不是!天地良心!我不是为了孩子……我爱你啊功贝!我真的很爱你!求求你嫁给我吧!」情急之下,男人忘情演出,连藏在心底的话都全掏出来对着门狂吼。   背靠着房门,黎尹瑶闭着眼倾听他发自肺腑的真情大告白,眼眶蓄满感动的泪水,唇边勾着再幸福不过的笑意——   不管未来她和昭元哥能走到怎样的境地,但至少,至少在他掏心掏肺地倾诉情意的现下,她体验了真真实实的幸福……   尾声   过完元宵百业待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刚整修完工的孤儿院呈现出全新的样貌,所有设备更加完善。   「凯儿、俊俊,都过来吃饭喽!」一名挺着圆滚肚皮的女人,手上拿着盛满食物的瓷盘,对着草地上两名卖力追逐的孩童喊道。   「喔~~」   孩童们因女子的叫唤而停止追逐,接着像要比赛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到女子身边似的,咚咚咚地急速朝女子奔去——   「我要吃!我要吃!」名为凯儿的小男生跳着想抢女子手上的食物,却让女子圆滚的肚皮给成功阻挡。   「我好饿喔!瑶瑶姊姊。」另一名男孩就是俊俊了,他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对女子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饿了,所以才叫你们来吃饭啊!」原来这名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在这孤儿院里长大的黎尹瑶,只见她面带微笑地伸出食指,无情地对孩子们摇晃着。「可是没去洗手就没得吃,谁先洗好手谁就能先……欸!」   不意她话还没说完,又见两个小鬼争先恐後地朝洗手间的方向奔去,很快便将她的叫唤抛诸脑後。   「皮归皮,倒是没敢违背你的命令。」吴昭元……不,宇文蔚笑着朝她走近,大掌亲昵地搭上她的肩,另一手顺势将她手上的瓷盘接走,指了指庭院中央的大圆桌。「我来拿吧,肚子都那麽大了,到那边去坐着休息一下好吗?」   「那怎麽行?好不容易整修落成,又邀请了宇文伯伯、吴妈妈和晓秋到院里来庆祝,我还是到厨房看看接下来的菜色准备好了没。」她像颗停不下来的陀螺,脚尖一转又想往厨房去。   「就别忙了吧,我都吃饱了。」   她才走了两步,宇文锋便已挡住她的去路,身边跟着如影随形的吴丽伶;年纪大了,吃饱就得走一走,免得肥油都囤积在肚子上,说不准一个不注意,肚子都要比她大了。   「宇文伯伯,吴妈妈。」她笑着轻喊,很羡慕两人的深厚情感。   虽然昭元哥曾告诉她,宇文伯伯年轻时亏待了吴妈妈,但这段时日下来,她看到的只有吴妈妈的依顺和宇文伯伯的关怀、体贴,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早已不复踪影。   「肚子这麽大一定很辛苦,比我怀蔚儿的时候还大上许多呢!」吴丽伶睐了眼她的肚子轻叹。   「拜托~~我都几岁了还那样叫我?丢脸死了!」宇文蔚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有什麽关系?不管几岁,你永远都是吴妈妈的儿子啊!」所有人都笑了,黎尹瑶不禁为吴丽伶帮腔。   「说得好,这话说得真好!」宇文锋朗声大笑,赞赏她脑袋机灵、口齿伶俐,不愧是他儿子看上的女人。   「是宇文伯伯不嫌弃啦!」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都快生了还叫我宇文伯伯?你倒是说说什麽时候要跟蔚把程式办一办?」先礼後兵,夸赞过後就得短兵相接了,宇文锋话锋一转,转到极为敏感的话题上。   话说为了她去年留书出走一事,宇文蔚差点没到他公司把桌子给掀了,他也为此深深的自责,头一回向儿子诚心道歉;应该是因他态度放软,儿子也不好再借题发挥,撂下话要看他未来表现後转身离开。   为了儿子的那句话,更为了弥补自己对吴丽伶母子的歉意,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吴丽伶,不但正式迎娶她进宇文家门,给她一个货真价实的宇文太太名分,婚後更带着她到世界各地旅游,继而勾起两人年轻时的甜蜜爱意,重新又谈起恋爱来了。   约莫是感受到母亲的幸福洋溢,而宇文锋也确实做到他的承诺,因此父子俩前嫌尽释,虽不似寻常父子那般情感融洽,倒也能和睦相处,就此可说是一家团聚。   多年的心愿得以实现,他龙心大悦,不仅将土地无条件赠予院方,更捐款重整孤儿院的门面——当然多少也是为了补偿自己带给院方的惊惶所致,不过这钱他花得心甘情愿,也才有今日在院里齐聚一堂的欢乐聚会。   一切看似圆满,现在就差她这个媳妇迟迟不肯点头嫁进宇文家门,忧郁地睐了眼她即将临盆的大圆肚……哎~~他的宝贝金孙啊~~   「宇文伯伯说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心里应该有其他中意的媳妇人选才是。」黎尹瑶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浅笑,说出口的话却似乎没能和她的表情搭上边。   霎时一阵强风吹过,吹乱了所有人的发,宇文锋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这丫头不会到这时候还跟他翻那陈年旧帐吧?!   女人的记仇心好恐怖喔~~还是他的丽伶温柔,从来都不计较他的不是。   宇文蔚无奈地在一旁笑看父亲与心爱女人之间的互杠——确实,尹瑶至今还不肯点头嫁给他,是他最大的心痛和遗憾,但他给过她承诺,要对她很好很好,所以不论她想怎麽做,他绝对会尊重她的决定。   横竖他帮衬哪边都不是,还是闭嘴安静地隔山观虎斗就好,以免扫到台风尾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不不,再没有比你更适合蔚的人选了。」宇文锋僵着笑,感觉背脊发冷,冷得他都要打哆嗦了。   「宇文伯伯客气了,尹瑶没你说得那麽好。」她客套地自谦,还是没给他正面的响应。   「尹瑶!」突地,陈晓秋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对她喊着。「院长说可以让我们放几枚响炮庆祝庆祝,快来,我们一起去放炮啊!」   小姐,你这炮放得还真是时候啊~~宇文锋暗自松了口气,有种被救赎的轻松感。   「好啊,我马上来……嗯!」黎尹瑶应道,才举步要跟好友一同去放炮,不意子宫一阵收缩,瞬时令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尹瑶?」宇文蔚站离她最近,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她的不适。「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可怎麽行?赶紧坐下休息休息!」吴丽伶是过来人,能体会孕妇的辛苦,催促着要她别久站。   「可能来不及了吴妈妈。」黎尹瑶咬了咬牙,额上冒出冷汗。   她用力握住宇文蔚伸过来搀扶的温暖大掌,抬头深情地凝望他。「昭元哥,我可能要生了……」   「嗄?!」宇文蔚闻言脸色大变。「要……要生了?!」该死!那现在要做什麽?!「你扶好她、扶好喔!我去开车!」宇文锋一听也急了,结结巴巴地交代了句,慌张地转身往停车场跑,边跑边手忙脚乱地掏着口袋中的车钥匙。   「别等你爸了,车子也开不到这庭院来,赶紧把她抱去车上啊!」吴丽伶了解这情况有多紧急,但她仍保持冷静地指挥着儿子。   「喔……好,我知道了!」宇文蔚哪敢耽搁?二话不说抱起她圆滚的身子拔腿就跑。   「小心点!桂跌倒了!」吴丽伶不放心地喊道。   「知道了!」   「不行,我也得赶去看看,不然那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吴丽伶正准备跟上,不意一双小手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原来是适才喊着要放炮的小姐。「有事吗?小姐。」   「请请请……请问,我应该要做什麽比较好?」陈晓秋头一次见到这等状况,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   黎尹瑶睑色苍白地紧咬牙关,细细地吐纳减缓子宫收缩所带来的痛楚;她紧贴着宇文蔚的胸口,细数着他快得不象话的心跳……   「昭元哥。」她轻喊。   「嗯?」男人脚步不曾稍停地跑着,连响应的声音都透着清楚的颤抖。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结婚吧!」她让他等够久了,也充分享受到他的体贴及关爱,差不多是该给他个「名分」的时候了。   「你现在说这做什麽?」宇文蔚的眼眶泛酸,抱着她的身躯,他的心一阵阵抽紧。「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结不结婚什麽的都无所谓了!」   和风徐徐吹动庭院中的花草树木,阳光映照着大地及每个人的脸,将每一颗渴爱的心熨烫得暖烘烘——   【全书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